九難指使徒兒去行刺吳三桂,韋小寶聽了倒毫不詫異。她
是前明崇禎皇帝的公主,大明江山送在吳三桂手裡,對此人
自然恨之切骨,而她自己,也就曾在五臺山上行刺過康熙。可
是阿珂武功平平,吳三桂身邊高手衛士極多,就算行刺得手,
也是難以脫逃,師父指使她去辦這件事,豈非明明要她去送
命?韋小寶心中疑團甚多,卻也不敢直言相詢,說道:“師姊
決不會招出師父來的。”九難道:“是嗎?”說著閉上了眼。
韋小寶不敢再問,走出房外。料想趙張兩人向吳三桂要
人,不會這麼快就能回來,在廳上踱來踱去,眼見天色漸明,
接連差了三批侍衛去打探訊息,一直不見回報。到後來實在
忍不住了,點了一隊驍騎營軍士,親自率領了,向平西王府
行去,開到離王府三里處的法慧寺中紮下,又差侍衛飛馬去
探。
過了一頓飯時分,只聽得蹄聲急促,張康年快馬馳來,向
韋小寶稟報:“屬下和趙齊賢奉副總管之命去見平西王。王爺
一直沒接見。趙齊賢還在王府門房中相候。”韋小寶又急又怒,
頓足罵道:“他媽的,吳三桂好大架子!”張康年道:“他是威
鎮一方的王爺,天下除了皇上,便是他大。他不見我們小小
侍衛,那也是平常得緊。”韋小寶怒道:“我親自去見他,你
們都跟我來!”
韋小寶回頭吩咐一名驍騎營的佐領:“把我們的隊伍都調
過來,在吳三桂這狗窩子外候命。”那佐領接令而去。
張康年等眾人聽了,均有驚懼之色,瞧韋小寶氣急敗壞
的模樣,簡直便是要跟吳三桂火併;可是平西王麾下兵馬眾
多,從北京護送公主來滇的只兩千多官兵,若是動手,只怕
不到半個時辰,就給殺得乾乾淨淨。張康年道:“韋副總管,
你是欽差大臣,奉了皇上之命來到昆明,有甚麼事跟他好好
商量,平西王不能不賣你的面子。以屬下之見,不妨慢慢的
來。”
韋小寶怒道:“他媽的,吳三桂甚麼東西?咱們倘若慢慢
的來,他把我老……把那王可兒殺了,誰能救得活她?”
張康年見他疾言厲色,不敢再說,心想:“殺一個宮女,
又有甚麼大不了?她又不是你親妹子,用得著這麼大動陣仗?”
韋小寶連叫:“帶馬,帶馬!”翻身上馬,縱馬疾馳,來
到平西王府前。
王府的門公侍衛見是欽差大臣,忙迎入大廳,快步入內
稟報。
夏國相和馬寶兩名總兵雙雙出迎。夏國相是吳三桂的女
婿,位居十總兵之首,向韋小寶行過禮後,說道:“韋爵爺,
王爺被遇刺的訊息,想來你已得知了。王爺受傷不輕,不能
親自迎接,還請恕罪。”
韋小寶吃了一驚,道:“王爺受了傷?不是說沒受傷嗎?”
夏國相臉有憂色,低聲道:“王爺胸口給刺客刺了一劍,傷口
有三四寸深……”韋小寶失驚道:“啊喲,這可糟了。”夏國
相皺起眉頭,說道:“王爺這番能……能不能脫險,眼前還難
說得很。我們怕動搖了人心,因此沒洩漏,只說並沒受傷。韋
爵爺是自己人,自然不能相瞞。”韋小寶道:“我去探望王爺。”
夏馬二人對望一眼。夏國相道:“小人帶路。”
來到吳三桂的臥房,夏國相道:“岳父,韋爵爺探您老人
家來啦。”聽得吳三桂在帳中呻吟了幾聲,並不答應。夏國相
揭起帳子,只見吳三桂皺眉咬牙,正自強忍痛苦,床褥被蓋
上都濺滿了鮮血,胸口綁上了繃帶,帶中還在不斷滲出血水。
床邊站著兩名大夫,都是愁眉深鎖。
韋小寶沒料到吳三桂受傷如此沉重,原來的滿腔怒氣,剎
那間化為烏有,不由得大為耽心。吳三桂是死是活,他本也
不放在心上,但此人倘若傷重而死,要救阿珂是更加難了,低
聲問道:“王爺,你傷口痛得厲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