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姓韋,姓吳!他媽的,老子是吳小寶!”
陳圓圓見他神情激動,胡說八道,微感害怕,柔聲道:
“大人對阿珂的一番心意……”韋小寶道:“甚麼大人小人,你
如果當我自己人,就叫我小寶好了。我本該叫你一聲伯母,不
過想到那個他媽的伯伯,實在叫人著惱。”
陳圓圓走近身去,伸手輕輕按住他肩頭,說道:“小寶,
你如不嫌棄,就叫我阿姨。”
韋小寶大喜,說道:“我叫你阿姨,我在揚州麗春院裡
……”說到這裡,急忙住口。
陳圓圓卻也已明白,他在麗春院裡,對每個妓女都叫阿
姨。她通達世情,善解人意,說道:“我有了你這樣個好侄兒,
可真歡喜死了。小寶,我們可不能跟王爺硬來,昆明城裡,他
兵馬眾多,就算你打贏了,他把阿珂先一刀殺了,你我二人
都要傷心一世。”
她說的是吳儂軟語,先已動聽,言語中又把韋小寶當作
了自己人,只聽得他滿腔怒火,登時化為烏有,問道:“好阿
姨,那你有甚麼救阿珂的法子?”
陳圓圓凝思片刻,道:“我只有勸阿珂認了王爺作爹爹,
他再忍心,也總不能害死自己的親生女兒……”
忽聽得門外一人大座喝道:“認賊作父,豈有此理!”
門帷掀處,大踏步走進一個身材高大的老僧來,手持一
根粗大鑌鐵禪杖,重重往地下一頓,杖上鐵環噹噹亂響。這
老僧一張方臉,頦下一部蒼髯,目光炯炯如電,威猛已極。就
這麼一站,便如是一座小山移到了門口,但見他腰挺背直,如
虎如獅,氣勢懾人。
韋小寶吃了一驚,退後三步,幾乎便想躲到陳圓圓身後。
陳圓圓卻喜容滿臉,走到老僧身前,輕聲道:“你來了!”
那老僧道:“我來了!”聲音轉低,目光轉為柔和。兩人四目
交投,眼光中都流露出愛慕歡悅的神色。
韋小寶大奇:“這老和尚是誰?難道……難道是阿姨的姘
頭?是她從前做妓女時的嫖客?和尚嫖妓女,那也太不成話
了。嗯。這也不奇,老子從前做和尚之時,就曾嫖過院。”
陳圓圓道:“你都聽見了?”那老僧道:“聽見了。”陳圓
圓道:“謝天謝地,那孩兒還……還活著,我……”忽然哇的
一聲,哭了出來,撲入老僧懷裡。那老僧伸左手輕輕撫摸她
頭髮,安慰道:“咱們說甚麼也要救她出來,你彆著急。”雄
壯的嗓音中充滿了深情。陳圓圓伏在他懷裡,低聲啜泣。
韋小寶又是奇怪,又是害怕,一動也不敢動,心道:“你
二人當我是死人,老子就扮死人好了。”
陳圓圓哭了一會,哽咽道:“你……你真能救得那孩兒
嗎?”那老僧森然道:“盡力而為。”陳圓圓站直身子,擦了擦
眼淚,問道:“怎麼辦?你說?怎麼辦?”那老僧皺眉道:“總
而言之,不能讓她叫這奸賊作爹爹。”陳圓圓道:“是,是,是
我錯了。我為了救這孩子,沒為你著想。我……我對你不起。”
那老僧道:“我明白,我並不怪你。可是不能認他作父親,
不能,決計不能。”他話聲不響,可是語氣中自有一股凜然之
威,似乎眼前便有千軍萬馬,也會一齊俯首聽令。
忽聽得門外靴聲橐橐,一人長笑而來,朗聲道:“老朋友
駕臨昆明,小王的面子可大得緊哪!”正是吳三桂的聲音。
韋小寶和陳圓圓立時臉色大變。那老僧卻恍若不聞,只
雙目之中突然精光大盛。
驀地裡白光閃動,嗤嗤聲響,但見兩柄長劍劍刃晃動,割
下了房門的門帷,現出吳三桂笑吟吟的站在門口。跟著砰蓬
之聲大作,泥塵木屑飛揚而起,四周牆壁和窗戶同時被人以
大鐵錘錘破,每個破洞中都露出數名衛士,有的彎弓搭箭,有
的手持長矛,箭頭矛頭都對準了室內。眼見吳三桂只須一聲
令下,房內三人身上矛箭叢集,頃刻間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