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下臺(10)
“取消行動,全體撤離,”王輝當機立斷:“重複一遍:取消行動,全體撤離。” 蔣冬至完全沒有注意到前面路旁有一名“報販”在向他吆喝。他仍沉醉在自己的山盟海誓中。全身上下柔情似水。他不時瞟一眼同樣痴迷在愛情中神采奕奕的董荷。是刺耳的警笛聲驚醒了他。一瞬間,他全身變得僵硬而警覺。愛情頓時消退得無影無蹤。 警察在高聲叫嚷。他轉回頭,望了望正在逼近的警察,鎮定地側轉身子,摟在董荷的腰部上的手順勢輕輕一曳,推著她也一起側身。他們朝報攤走去。兩名賣牛奶早點的“小販”擦著蔣冬至身體,飛奔離去。警察越跑越近,仍在厲聲喊叫。 “來一張早報。”蔣冬至對一名“報販”說。兩名“報販”正在驚慌失措取下手機耳機,收拾報攤,準備快速撤離。 但這名“報販”還是收下了蔣冬至的一塊硬幣,回遞了一張早報,並盯著蔣冬至看了一眼。 此刻,站在新滄大廈48層玻璃幕牆後面,王輝從望遠鏡裡看到了這一幕。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劇烈刺痛引發他心跳加速。蔣冬至近在咫尺,而他卻不能下令抓他。警察正衝向報攤。 蔣冬至聽見警察仍在身後叫人。似乎在叫他的名字,在向他發出命令,在喝令他停下腳步,迴轉身去,舉起雙手投降。他假裝沒聽見,不理會,拉起董荷以上班的快節奏步伐朝前走去。 又是無比漫長的時刻。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但背脊卻僵硬發熱,似乎承受著警察狐疑的目光。他想象警察拔出槍,對準他腦袋。在驚恐中,他邁著慌亂的步伐,越走越快。警察終於停止了叫喊。背後陷入一片緊張的寂靜之中。他感覺奇怪,忍不住微微一側頭,快速掃視,看見警察正站在路旁訓斥兩名未及逃跑的“報販”。警察叫的不是他。 蔣冬至向左一拐,和驚詫不已的董荷一起消失在樹林裡。 指揮110巡警大張旗鼓行動的警官是盧楊。在96路公共汽車桂林路車站的行動失敗之後,他為重大嫌疑犯蔣冬至的逃脫負全責,受調職處分,被下放到新滄大廈附近一個地區警署頂缺,臨時擔任該警署110巡警的副指揮官。 半小時之前,有個男人打110報警,內容如下:洛安購物中心門口即將發生一起綁架案。因為昨晚有幾個人冒充市局的便衣警察(出示了警察證)向必勝客快餐廳的店員打聽一位在附近上班並經常攜女友光顧必勝客快餐廳的年輕人,還拿出幾張年輕人的照片讓店員指認,尤其詳細詢問了年輕人可能的上下班時間。 報警人不肯透露自己名字,報告完畢即刻掛機。使用的是街頭電話亭內的磁卡公用電話。 盧楊的第一聯想就是:有人在四處搜尋蔣冬至。他已經在網上看見了漫天傳揚的錄影帶和兩份揭發材料。他清楚,徐中路此刻一定惱羞成怒:殺蔣冬至不成,反被蔣冬至潑了一身汙水,直接導致了梁幼青黯然下臺。賠了夫人又折兵,這是徐中路無法忍受的。他總結出一條:徐中路發瘋一般愛著梁幼青,誰盯上她,誰就必須死。先是李通,周國勤,接著是桂建東,現在輪到蔣冬至了。 不管報警內容是否真實,盧楊決定強勢出擊,搞得聲勢猛烈,動靜巨大,目的在於震懾徐中路派出的殺手,逼他們取消追殺蔣冬至的行動。雖然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實際上僅有區區三輛警車和十名巡警可以調動。 王輝仍在用望遠鏡來回搜尋必勝客快餐廳前面的人行道。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徒勞無功。三輛警車全部開走了。警察帶走了兩名被認為是可疑的“報販”。人行道上,看熱鬧的人群也已散去,行人重新恢復了上班時間的常態:腳步匆忙,顏色繽紛的雨傘川流不息。雨嘩嘩直下。 “我親眼看見的:他們兩個人被警察銬著帶上了車。”第二組惟一一名下車觀察的成員在電話裡向王輝證實說。按緊急預案,所有撤離成功的成員全部更換了手機號碼。 王輝在心裡暗暗祈禱老天爺,保佑這兩名“報販”被抓之前就扔掉了手機和耳機。幸好他們倆沒有犯罪前科,或許關幾天就能混過去,罰一些錢,警察就放人了。 但他也不得不面對嚴重後果:既然警察這一次行動針對性這麼強,在時間上這麼巧,想必是有情報根據的。警察或許已察覺到他們正在追殺蔣冬至。這一點,他早預料到了。但徐中路非要殺蔣冬至解恨不可,他阻攔不了,只好勉為其難,見機行事。 就此而言,警察不會輕易放過這兩名“報販”。如果兩人全招供了,今後再抓蔣冬至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而且,蔣冬至也許受到驚嚇,逃回家去了。不過王輝認定,伏擊行動並沒有暴露,蔣冬至仍會去上班,還會以為這僅僅是上班途中巧遇的一次和他沒有任何聯絡的警察突擊行動。 對王輝來說,問題嚴重的倒是:蔣冬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