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著怎麼辦。我老婆要把它存起來,可是我卻想把它花掉。當時在香港,我和我老婆兩個人去飯店,五塊錢可以要三個菜一個湯,白飯可以隨便吃;去看電影,一張票一塊半,我們兩個人只要三塊錢。一般人一個月如果拿到四五百的話,就是很高的工資了。那是在1960年,金庸的報紙是1959年創刊的。
《真報》是一個極右派的報紙,極端反共,《明報》則表示中立。有一次金庸在《明報》上說《真報》“只顧反共,不顧事實”。我寫文章和金庸論戰,說“我們既顧事實,又顧反共。”那時候《明報》創刊已經接近兩週年了。有人開玩笑說:“你這樣和金庸對著幹,小心他不讓你寫稿呀。”我想那有什麼關係,反正有大把的報紙讓我寫稿。《明報》兩週年的時候,我去參加,查太太在宴會上大聲問:“倪匡來了沒有?他這樣罵我們,還敢來嗎?”我笑嘻嘻地說:“早就來了,就在你後面。”查太太大笑,這個鏡頭我記得太清楚了。那時我在《明報》上寫的是《南明潛龍傳》。
和金庸第一次見面的時間我現在記不得了。那時候,我們那幫聯絡起來的幾個南來香港的青年,經常在一起喝下午茶,談天說地。當時有張徹、董千里、蕭適樓等等,金庸有時候也參加。張徹那時候還沒有做導演。最近見到金庸,我跟他感嘆:“那時候經常聚會的人好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他想了半天說:“劉以鬯。”但是劉以鬯那時候很少跟我們來往。我和金庸的交往,我覺得是君子之交,我們之間永遠是他來找我,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去找過他。因為我覺得他是大人物,那麼忙,又有錢。他有學問,我也很喜歡和他在一起。他現在返老還童,性格比以前活潑了很多。我回香港之前,他打電話給我:“你搬回來住?太好了,你搬回來我就不去英國唸書了。”結果我真搬回來了,他還是去英國唸了博士。我問他:“你怎麼又到英國去啦?不是說我搬回來你就不去英國了嗎?”他說:“我有說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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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徹的劇本差不多都是我寫的,所以有個對子說“屢為張徹編劇本,曾為金庸續小說”。我和張徹的交往太早了,那時他三十來歲,穿一個花襯衫,頭髮吹成卷的,個子又高,真是神氣!張徹是個非常出色的文人,書法、作曲什麼都能幹。那時候我在《真報》客串寫影評,他在另外一個報紙上寫影評。我寫影評,有時候是根據一張海報就開始寫了。張徹是真正懂電影的人,看到我寫的影評,看不過眼,就在報紙上寫文章罵我,說我沒有題材寫東西,沒有看過電影就亂寫。我就跟他論戰:“你這位先生真有趣,不是評電影,是評影評,不是影評家,是評影評家。”後來董千里看到了,說:“張徹我認識的,找他出來喝咖啡。”我們一見面,就很投機,成了很好的朋友。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倪匡:被一陣風改變的人生(6)
後來他做了導演,他找我寫劇本, 我說我不會寫劇本。他說:“你知不知道有一種形式叫電影文學劇本?”我說:“知道,我很喜歡看。”他說你照那樣寫。所以我給張徹寫的劇本都是文學劇本,你看我寫的劇本就像看一篇小說一樣,從頭到尾沒有電影術語,直到現在我也不會寫那種有電影術語的劇本。當時有個導演,以為所有寫劇本的人都想做導演,在我寫劇本很出名了之後,找到我問我想不想做導演。那位導演下午五點鐘到我家,一直講到半夜一點。他撐不住了,說:“我餓了。”我說:“你還沒有吃晚飯?我陪你去吃宵夜。”吃完宵夜,他又問我:“怎麼樣?有沒有興趣?我馬上給你安排?”我說:“沒興趣。”氣得他大罵:“你為什麼沒興趣?”我說了一句話,讓他三個月沒有理我:“我自認上輩子沒有做過什麼壞事情,這輩子何至於淪落到要做導演?”因為我知道那時候一定不能敷衍他說:“讓我考慮考慮。”否則的話他三天兩頭地來,豈不煩死了,所以一定要嚴詞拒絕他。
我這個人,是很個人化的一個人,對於我來說,最適宜的工作就是寫作,完全是個人的,不必聽任何人的意見。而拍電影要和幾百個人合作,電影沒有拍完,我早就死掉了。所有做電影工作的人都想做導演,但是我不想做,一點興趣也沒有。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了。我在香港一混就是幾十年,寫作是我唯一的謀生方式,稿費越來越高。提高稿費的辦法也很簡單,最多的時候同時要寫十二個武俠小說,在牆上拉一個繩子,拿小夾子把每個要寫的小說夾在繩子上。今天該寫這個了,就把這個摘下來,一口氣寫上十二天;明天該寫那個,就把那個摘下來寫上十二天。每次寫大概不到兩萬字。我從來不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