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厚:穿越美與不美(1)
李澤厚
李澤厚,著名哲學家,湖南長沙人,生於1930年6月,1954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哲學系,現為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巴黎國際哲學院院士、美國科羅拉多學院榮譽人文學博士。 李澤厚成名於20世紀50年代,以重實踐、尚“人化”的“客觀性與社會性相統一”的美學觀卓然成家。80年代,李澤厚不斷拓展其學術領域,促引思想界在啟蒙的路徑上艱辛前行。90年代,李澤厚客居美國,出版了《論語今讀》、《世紀新夢》等著作,對中國未來的社會建構給予了沉甸甸的人文關懷。
口述:李澤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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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大讀書是在1950年到1954年,標準的四年。那四年,學校裡運動不斷。如果用現在的學分和學時制的標準來考查,我根本沒法畢業,因為根本沒上過幾年課。我入學之後先是抗美援朝,後來“三反”“五反”,接著又是思想改造。我算了一下,我在哲學系基本上沒有上課。思想改造的時候,老師們也不被允許講課,比如說馮友蘭等老師都不能講課。而且當時我的身體也不好,得了肺結核。1950年的時候,學校對於肺結核的學生還是蠻照顧的,進行身體化驗之後,把肺結核的同學分到一起住,有自己的食堂。
後來病治好了,我就自己跑到圖書館看書,從那時候起積累了一些原始資料。所以可以說我的研究工作開始得比較早,大學一二年級就開始了。我的性格比較內向,既不喜歡和人交流,也不喜歡向人請教,所以走了不少彎路。
我的大學生活得很平淡,也很困苦,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在同學當中算是最窮的,而且還要負擔一個上學的妹妹的學費。當時北大還有很多老先生在,但是我跟他們聯絡很少。我記得曾經給馮友蘭先生寫過一封信,他在回信中很稱讚我。但是一方面他們都在“學習”,在運動中作“運動員”;另一方面我也不喜歡交往。倒是我在畢業之後跟馮友蘭先生聯絡比較多。那時候我已經開始發表文章了,我記得我第一次發表文章的時候25歲。不過我在學校讀書的時候,思想上的獨立意識已經比較強了,對於那些老先生,既沒有盲目的崇拜,也沒有盲目的批判。那些老先生當時都是所謂的“舊知識分子”,崇拜的不多,批判的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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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說我的經歷非常簡單,如果填表的話,兩行就夠了:1950年到1954年,在北京大學學習;1955年之後一直到現在,在中國社科院(當時還叫科學院)哲學所工作。
我剛到哲學所的時候,哲學所還在中關村,離北大很近,我偶爾到北大馮友蘭先生那裡去看他。當時我稿費很多,買了一個電動的唱片機,但是唱片很不容易找,我從馮先生那裡借了很多唱片。後來“文革”開始,馮先生在學校裡受到批判,哲學所已經從中關村搬到了城裡,我和馮先生來往就少了,儘管中間也曾經去看過他幾次。後來八十年代的時候馮先生給我寫了一幅條幅,讓宗璞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拿。不久之後馮先生就去世了,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我在“美學大討論”之前已經成名。當時發表文章不像現在這麼容易,“美學大討論”之前我就發表了幾篇文章。第一篇發表於1955年4月,內容是關於康有為的《大同書》,跟美學無關。一些老教授看了我的文章,都很吃驚,不知道這個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現在看我50年前的文章,還感覺很欣慰,因為不管是內容,還是論斷,還都是對的。我覺得學問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一本書、一篇文章,轟動一時不算什麼,如果過了二十年、五十年還有人看,還有人買,那才是值得高興的事。開展“美學大討論”的時候,我剛剛畢業。朱光潛發表了一篇自我批判的文章《我的文藝思想的反動性》,後來周揚提出美學思想可以自由討論,緊接著蔡儀就發表了一篇文章批判朱光潛,黃藥眠也發表了文章。我很早就對美學比較感興趣,所以也寫了一篇,文章中一方面批評了朱光潛,另一方面也批評了蔡儀。朱光潛的文章大概是1956年下半年發表在《文藝報》上,我的文章是在1957年1月的《人民日報》上發表的。當時正在提倡百家爭鳴,所以美學討論在當時非常熱鬧。之前我還曾經在《光明日報》的《文學遺產》副刊上發表過其他方面的文章。當時國內能夠發表學術文章的雜誌只有《文史哲》和《新建設》,報紙則只有《人民日報》和《光明日報》,這種情況是現在無法想象的。。 最好的txt下載網
李澤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