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他抱怨道,由於藏傳佛教哲學和尋找香格里拉已成為一種新的國際流行時尚,現在僧人們成天都忙於對付那些菸頭和廢棄的膠捲包裝盒,以至於沒有足夠的時間打坐默唸。這成了一個干擾僧侶集中修行的問題。當僧人們都在忙著清理遊客的垃圾時,他們還如何能夠給遊客講授佛法並很好地回答他們的疑問呢?
我停止尋找(茶杯裡的)香格里拉,轉而和他討論起這個問題,希望能夠為他提供一個答案。而尼瑪次仁卻把我帶到大昭寺的頂樓來探討佛學,與此同時還在抱怨那些被丟得到處都是的廢棄物。我把那杯熱氣騰騰的酥油茶留在了他的房間裡。茶最終將會蒸發,而酥油卻會保留下來。
尼瑪次仁激動地揮舞著橘紅色的僧袍下的雙手,解釋說,“但是現在這已經變成了一個問題,對此我是既高興又悲傷。使我感到高興的是,有如此眾多的人渴望透過大昭寺瞭解我們的文化。但另一方面,令我擔心的是遊客過多。人們懷著很高的期望來到西藏尋求佛學的真諦。但來到這裡之後,卻又沒有達到他們的心願。作為僧人,我們卻不能向他們正確地傳授佛法,因為有很多佛理,我們僧人,包括我自己都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領悟。我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長時間的靜默修行,這是個先決條件。而佛學的教義又要求我們僧侶普度眾生,也就是要拯救所有的生命。不過,在度人之前,必須先學會度己。僅有金碧輝煌的寺廟和穿著僧袍的僧人,是遠遠不夠的。”他指著他的藏紅花色的僧袍說道。“最重要的問題是寺裡應該還有佛學大師和導師。”最令他感到失望的是:多數僧人都把大量的時間耗費在處理前來參觀寺院的遊客的事務上,而沒有靜默修行,去領悟那些他們應該傳播的佛法。
我問道:“人們之所以到這裡來,就是因為大昭寺被譽為藏傳佛教的發祥地,所以他們是來到了源頭,對吧?”
“佛教起源於印度。”尼瑪次仁立刻嚴厲地糾正了我的說法,“不過可惜的是由於歷史條件的原因,可能是天數,或許是因為佛教在那裡沒有建立堅實的基礎,也可能是因為那裡歷經戰亂,以至於如今佛教在印度本土幾乎是銷聲匿跡了!如今我們不得不承認,當佛教傳播到青藏高原時,香格里拉的種子就被深深地植入了這片沃土,而且發芽、開花乃至結果。因而,我非常欽佩先輩們(包括藏王松贊干布)的眼界。他們透過將佛教的教義同我們的環境、文化還有風俗相結合,從而成功地把印度佛教改造成了藏傳佛教,所以我們應該對我們的祖先表示由衷的感激。而如今,作為他們的後人,我們繼承了這項遺產,就有一種新的緊迫感,應該肩負起保護香格里拉的重擔。這是一個重大而緊迫的問題,一旦失去了,就不僅僅是西藏的損失,而且是全世界的損失。”
“如此眾多的遊客前來大昭寺,都是為了尋找香格里拉嗎?”我問。
“是的,有很多,很多。上週我接待了許多國外遊客。他們告訴我說,自從踏上拉薩這片神聖的土地,他們就感受到完全的寧靜和徹底的愜意,從而找回了自己早已遺失的東西。然而,一旦返回到家鄉,他們又會奔忙如螻蟻,時間的緊迫感又會玷汙他們的心境與靈魂。無論他們多麼富有,也不管他們所擁有的工廠多麼巨大,他們卻無法獲得真正的幸福與快樂。我想,這就是藏傳佛教哲學的魅力所在。我們可能沒有什麼錢,但我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靈是自由自在、安然閒適的,我們為此感到頗為自豪。我祖父生活的那個年代,生活雖然清貧,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卻比現在好很多。而實際上,所謂的幸福取決於兩個方面:一個是物質生活富足,另一個就是擁有一顆豁達開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心靈。如果沒有後者,人類所謂的幸福就與動物沒有什麼兩樣。如果我們只擁有物質方面的東西,比如漂亮的房子、很大的工廠,這樣的話就和養豬差不多了。豬被餵養大,僅僅是為了被宰殺以供人食用的。”
這個比喻多少使我感到有些困惑。於是我問道:“那如果有人前來大昭寺尋找香格里拉的話,你會給他們講些什麼呢?”
“如果你要尋找香格里拉的話,那麼請謹記,人類的真正自由只有透過不斷的自省,並最終在內心與靈魂裡找到。在追求經濟發展的程序中,我們創辦了工廠,研發了現代化的技術。在追逐金錢的過程中,我們人類的本性喪失殆盡,人倫道德墮落敗壞。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把這些人類失去的東西找回來並對其進行重塑?這不僅僅是我們藏族人的問題,而且也是全世界各地的人們當前所面臨的問題。許許多多的人擁有美滿的家庭以及可供幾代人足以享用的金錢,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