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瞅了一眼坂田銀時的臉,不知為何有些生氣,語調也拔高了一些:“少爺昏迷之前一直在喊坂田先生的名字,還叮囑說不要讓我們告訴你……是我擅自把坂田先生請來了。因為我覺得,少爺醒來第一眼看到坂田先生一定會很高興……”
“說完了麼?”坂田銀時的紅眸半睜,冷光掃了過來。
男人被那徹骨寒冷的眸光掃到,身子竟不受控制地顫抖。那是惡鬼的眼神。撲面而來的殺意讓他想馬上逃離這個男人。
“完、完了……”
“那我走了,照顧好他。”坂田銀時丟下這句話,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男人看著銀髮男子的身影消失在病房外,驀地鬆了口氣,滿頭的冷汗。
看來這個坂田先生,是真的很在意少爺啊。
男人再次望向門口男子離去的方向,目光中已經包含了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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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真選組佈下重重防守的病院時,天已經黑了。
這一天發生了這麼多事,格外漫長。漫長到甚至給人一種錯覺——夜晚一直不會到來。
新的一天也不會到來。這樣蒼白殘忍的現實將一直重複下去。
然而月光灑了下來。天終究是黑了。
坂田銀時抬頭望去的時候,天上那輪孤月像極了沒吃完的月餅放了好久發黴後的樣子。
他只是看了看,然後低頭朝前走。
有點冷。他縮了縮脖子。月影卻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了黏著的遺照。
“滾開。”他像是在對月亮說。
不要在我眼前晃。就算要奪去我的性命,也不要讓我在死前吐了一身的汙物。
粘稠不清的幻象中的高杉晉助的綠眸在這樣潑墨似的黑夜中醒目得像是黑泥上的青苔。
“見到老朋友,就是這樣打招呼的麼,銀時?”他一定會這麼說。明明已經勢不兩立卻依舊霸佔著古舊而溫暖的回憶的人,一定會自以為是地擺出悠哉的做派,這麼高高在上地說。
不會再這樣下去了。於是坂田銀時讓自己這樣回答。
“你也一樣。”他在心裡補充道。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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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杉晉助曾說——
他一直不懂,為什麼他看到的許多人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明明他們在無人處便會歇斯底里,撕扯頭髮咬裂嘴唇破口大罵。當人們聚在一起時,欺騙便成了虛無而又溫暖的保護罩,將他們斂入安詳和平的幻夢中。這樣的幸福他們如何能安之若素?
靈魂深處撕扯牢籠的野獸呢?蔓延了整個彼岸的血色花朵呢?劍影下悠遊盪漾的舊日亡靈呢?
這些東西的安身之處又在哪裡?
銀時。
銀時感覺到冷。
或許是回憶中高杉晉助那雙被黑暗浸透的眸子將他又拉進了不見天日的夢靨,或許是月影的悠長廣闊讓他陷入嫉妒的泥沼中安心地擁抱卑劣,又或許……
單純的只是寂寞了吧。
可以有人理解他,他卻無法將這份需要人理解的心安置在他認識的某一個人中。更何況,曾短暫地互相理解了的那個男人——狛犬,終究是死了。
他惶恐了。他不知道,愛竟能如此,卑鄙險惡得讓人鼻酸。
流過淚了麼?他記不得了。
應該是流過的吧。
一滴淚落下的時間該有多長?夠不夠靈魂渡過奈河走過那橋?
不夠的話,再用鮮血祭奠,許之以仇人新鮮的屍骨,鋪滿來生之路。
中村京次郎,且在冥途看看風景罷,血的腥氣,想必你早已習慣。
第三十八章 歲月是把殺人劍
高杉晉助銜著菸斗吞雲吐霧,一張邪佞鬼魅的臉隱匿在層層疊疊的繚繞煙霧中。
河上萬齊敲了敲門,得到准許後推門而入,看到的就是鬼兵隊總督這副失意的模樣。
是的,失意。
耳機君對自己的眼力還是很有自信的。於是他走上前去,語氣一如既往的恭敬:“晉助,發燒的話最好好好躺著休息,抽菸只會加重病情。”
高杉晉助冷冷地瞥了一眼河上萬齊,語氣冰到極點:“河上萬齊,上次的處罰還不夠麼?讓你還有膽子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在下不敢。只是……有些訊息,只有在下有勇氣稟告您。”
高杉放下菸斗,雙手抱胸,冷著一張臉,一副居高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