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郭之奇也不定期會在高州盤恆一些時日。
宋襄公向周士相介紹過,高州總兵勒統武是李定國的心腹愛將,手下有一千多原大西軍出身的精銳明軍,另外還有三四千南明地方武裝改編過來的明軍,總兵馬不下五千,又有高、雷、廉、瓊四府巡撫張孝起駐高州,故高州一定程度上已經取代廣州成為廣東明軍勢力的軍政中心,且高州背後有退往廣西的李定國大軍支撐,因此廣東清軍不敢西越羅定一步,以免剛剛退出廣東的李老虎再次揮兵殺來。
周士相這一提醒,胡老大也醒悟過來,忙招來一個手下,命他騎馬趕到高州報訊。
本來周士相還想囑咐那人報訊時誇大些,斬首、俘虜、繳獲什麼的往大了說,不用怕嚇死人,可轉念又想,派人往高州報訊的目的是能從高州獲得物資支援和永曆朝廷的正式承認,這要什麼都往大了報,高州哪裡還會給錢糧,只怕反過頭來還得跟他們要繳獲呢。
弄巧成拙的事可不能做。
從胡老大那裡出來,周士相便想去找宋襄公,可宋襄公那裡也有事做,昨夜從齊元泰六家“借”的120石糧食需要他帶人驗收,另外還得派人回去將寨子裡存放的糧食運來。除此以外,身為名義上的羅定知州大人,城中大小事務一樣也離不開他,因此宋襄公也是忙得團團轉,哪裡有時間陪周士相去招兵。
招兵的地點就在東城城牆門子下,周士相到的時候,趙四海和彭大柱正坐在一張桌子後,一人趴在那,一個則躺在那,從那響亮的呼嚕來看,二人顯是就這麼睡了一晚。
四周有幾個大樵山的漢子帶著二三十個青壯拿著各式兵器在巡邏,看到周士相來了,領頭的漢子忙搖醒趙四海。
睡得正香被人叫醒,趙四海脾氣好不了,剛要喝罵,卻發現周士相站在面前,忙哈哈一笑:“秀才來了!”說著拿手去推彭大柱,後者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好半天才曉得是哪個來了。
周士相朝城門洞子看了眼,三箱銀子正堆放在那,只最上面的箱子封條撕了,下面兩箱都沒動,不由問道:“招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銀子?”
“招了多少人?”趙四海拿手一指那二三十個青壯,嘴一撇,一臉無奈道:“都在這了。”
“就這麼點人?”
周士相吃了一驚,一人發給二兩銀子安家費可是不少了,這年頭,銀子可是真值錢,一兩銀子可以讓一家三口勉強過上大半月。
若換從前,周士相也不敢保證羅定的青壯會被二兩銀子所惑,就此提著腦袋當兵吃餉。可昨夜一場大火下來,近半百姓家中受災,別說糧食了,他們就是連個布袋子都搶不出。都這光景了,二兩銀子完全可說是活命的稻草,用宋襄公的話說,受災百姓家中的青壯報名當是非常踴躍,可何以一晚上過去,只招了這二三十人?想象中的熱鬧場面哪去了,那些青壯又怎的不受這二兩銀子所惑的?
“怎麼,百姓不願當咱們的兵?你們沒說我們是李定國的兵馬?”
周士相怕趙四海沒把招兵的名義說清楚,那些士紳們許已知道他們不是什麼明軍,可這幫百姓哪裡會知曉。李定國前年和去年兩攻廣東,名聲在廣東百姓間相當響亮,借用他的名頭,百姓沒道理不踴躍從軍啊。
趙四海卻是苦笑一聲,無奈道:“秀才,你吩咐的我們都說了,可我和大柱兄弟嗓子都說啞了,願意報名的也就這些人,其他人任憑咱們怎麼說,就是不肯跟咱們幹。”
“若不是周兄弟你吩咐咱們不能動粗,要對那些人好說,我早就拿刀綁他們來了,哪裡用得著跟他們客氣。”彭大柱嘟囔了幾句,想是心中憋著火。
周士相沒有理會彭大柱的埋怨,而是問趙四海:“那他們是嫌銀子少?”
趙四海搖頭道:“這倒不是。”
“那是為何?”周士相也奇怪了。
趙四海朝遠處正朝這邊觀望的百姓看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對周士相道:“秀才,百姓們是怕咱們會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