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這樣,呂公著就越是鬱悶。
三個兒子……辛辛苦苦養大的三個兒子……
眼看著,就要被官家,都變成了推進其政策的先鋒了。
他呂公著,也被迫跟著一起幫忙。
沒辦法——自己的兒子啊,不幫都不行!
這也正是呂公著頭疼的地方。
他現在甚至有些後悔回京了。
在揚州多好啊!
什麼事都不用管,也不需要操這麼多心。
現在好了。
好多事情都得操心,都得管一管。
還不能撒手——就像福建的泉州市舶司,要是沒有呂希績,他呂公著完全可以不聞不問。
任由蔡確發揮——做得好,是他蔡持正的本分,做差了,那就是蔡持正辜負君父,愧對父老,可以狠狠踩上一萬腳。
現在好了!
只要是市舶司的事情,他呂公著就必須過問,幫著把把關,想方設法的給方便,給政策。
根本不需要宮裡面說話,好多事情他呂公著就幫著做完了。
想著這些事情,呂公著就感覺自己麻了。
“左揆啊……”呂公著看向韓絳,道:“你我應該是開國以來,最忙碌的宰相了吧……”
韓絳會心的一笑:“為國盡忠為民請命,自當鞠躬盡瘁。”
“是啊!”呂公著黯然的道:“只能鞠躬盡瘁了!”
在他之前的歷代宰相,除了王安石外,那個不是舒舒服服?
就他碰到了這位不講武德的少主。
直接拿著他兒孫的前途來威(誘)脅(惑)他。
就像是看穿了他,不可能不管自己兒孫的前程一樣。
就這麼的讓他給趙家的社稷勞心勞力,熬夜爆肝。
宮中的官家,卻在優哉遊哉的讀書、睡覺,偶爾才出來管一管事情,日子過的不要太好了。
偏又對他無可奈何——想勸他勤政都不行——人家才十歲!
兩位宰相說話間,內東門下,就走出來一個內臣。
正是當今身邊的近臣馮景。
馮景來到兩位宰相面前,行了一禮,然後道:“大家請兩位相公到紫宸殿相會。”
……
紫宸殿。
趙煦端坐在坐褥上,看著那兩位走進來的宰相。
殿上一角的屏風後,坐著起居舍人兼給事中範百祿。
這位現在是趙煦的御用實錄記錄者了。
每次趙煦想要裝逼的時候,都會帶上他記錄。
範百祿也很識趣——總是會把實錄文字寫的漂漂亮亮,春秋筆法用的又好又妙。
“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臣絳……”
“尚書右僕射、中書侍郎臣公著……”
“恭問皇帝陛下聖躬萬福。”
兩位宰相已到了殿上,持芴而拜。
趙煦微微坐直了身子,微笑著道:“兩位宰相免禮……”
“石得一,給兩位宰相賜座、賜茶。”
“諾!”石得一帶著內臣上前,搬來兩條椅子,奉上茶水。
然後才退回御陛之上,侍立在殿陛前。
韓絳和呂公著謝了恩,坐了下來。
趙煦就揣著明白裝糊塗的問道:“兩位相公,今日特地入宮見朕,未知可是有要事?”
韓絳動了動嘴唇,好像是腹誹了一句,然後才持芴道:“臣今日與右相入宮,乃是因久未見陛下,故此特地入宮,聆聽陛下德音指揮……”
呂公著當即做起了捧哏:“然也!”
“陛下雖年不過幼衝,然而聰俊仁厚,朝野共知……今雖有兩宮慈聖,保佑擁護,然臣等皆以為,陛下宜當多預國事,多降指揮,以安天下!”
這確實是朝野的呼聲。
早就有人公開呼籲過了,特別是太學生和那些在野計程車大夫們。
他們可不在乎得罪兩宮。
直接就說了——天子既然已經具備了可以獨立聽政、斷事、除授官員的能力,你們這些宰執,為什麼不天天入宮去御前請旨?
是沒有嘴,還是沒有長腳?
這是儒家的政治正確。
兩宮聽政,只是權宜之計,是天子年幼,不能理政時的‘權變’。
現在,既然天子已經能夠處理國事,除授官員了。
你們這些宰執,不趕緊去御前表忠,歸政於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