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知了在樹上,叫個不停。
賈種民坐在一條小木墩上,想起了先帝時的一個典故。
熙寧時的殿帥宋守約,值守禁中的時候,每到夏天,便會組織禁軍,在宮中到處抓知了。
但凡有人負責的地方的知了,沒有抓乾淨,讓這位殿帥聽到了知了的叫聲。
那麼這個人肯定會被重責——通常是面板開花。
先帝聽說了之後,就特意找宋守約問——卿,何故如此苛責將士?
宋守約回答:軍中以號令為先,臣承平總兵殿壁,無所信其號令,故寓以捕蟬爾,蟬鳴固難禁,而臣能使其必去,若陛下誤令守一障,臣庶幾或可使人。
先帝大喜讚賞不絕。
想著這個故事,賈種民就眯起了眼睛。
都說當今官家,孝篤先帝。
那他肯定也喜歡類似宋守約這樣的人。
所以,是可以在御前,學一學宋守約?
他正想著,殿前一個穿著紫袍的武臣,就出現在了他面前。
“通見!”賈種民立刻起身行禮。
來人,正是執掌通見司的合門通事舍人兼知通見司公事郭忠孝。
同時也是賈種民家的世交了。
郭忠孝頷首,對賈種民道:“官家有旨意,命駕部員外郎賈種民至紫宸殿候見。”
賈種民立刻長身拜道:“臣領旨!”
便跟上郭忠孝,亦步亦趨的透過那道神聖的內東門,進入禁中。
第一次步入禁中,賈種民有些激動。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郭忠孝身邊,低聲問著:“立之兄……”
“嗯?”
“官家因何命我陛見?”
郭忠孝笑了,這種事情他怎麼知道?
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的。
賈種民也醒悟過來,連忙謝罪:“一時糊塗,還請立之兄見諒……”
“哼哼!”郭忠孝哼哧一聲:“賢弟仔細走路,宮中不可失了禮數!”
“諾。”
也就是這個傢伙是官家今年第一次主動下詔召見的朝官。
否則,就憑他剛剛莽撞的那句話,郭忠孝現在就可以中止他的入覲流程,回去上稟官家——駕部員外郎,宮中失儀,乞罰!
賈種民立刻低下頭去,仔細看著地上的石板路。
同時在心裡面自己想了起來。
但想來想去,他也沒有想到原因。
因為他的名聲,從來就不好。
陳仕儒案有他,烏臺詩案也有他,陳安民還有他。
此外,他和呂嘉問是好朋友。
在呂嘉問被‘流放嶺南’、‘責貶邕州右江安撫使’後。
朝堂上的御史們就沒少敲打過他。
讓他一直戰戰兢兢,感覺隨時可能被貶。
甚至可能和呂嘉問一樣被明升暗降,丟去嶺南吃荔枝,甚至去崖州釣魚。
雖然說,呂嘉問去了廣西后,曾寫信回來告訴他——賢弟啊,哥哥這裡,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要不,賢弟也來廣西溜達溜達?
但賈種民不信!
廣西那窮鄉僻壤,連荔枝恐怕都沒有幾串。
除了瘴癘就是山路了。
賈種民根本不信!
而且,一般去了廣西,想回汴京就幾乎不可能了。
但賈種民也開始給找後路了。
一邊抱著李士良的大腿,透過借調,到了開封府,幫著李士良做了不少髒事。
另一邊則積極主動的尋求外任。
他打算去外地避避風頭。
但誰知道,朝中的御史不肯放過他。
上個月,臨江軍出缺,他就想要運作運作,爭取外任臨江軍。
臨江軍是好地方啊。
旁邊就是撫州,有空可以去介甫相公的故居看看。
當地氣候,溫暖溼潤,很適合養生。
在臨江軍躲個幾年,說不定就可以風風光光回朝。
誰成想,他剛剛開始運作,就聽到訊息——監察御史呂陶、右司諫蘇轍,都打算在他請求外任臨江軍的時候,彈劾他。
尤其是蘇轍,很反感他在開封府幹的那些事情。
所以已經給他列好了十條罪狀!
這嚇得賈種民立刻停止了運作。
惹不起,就躲起來。
於是,這些日子,他連上街都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