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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不可名狀的熙河(2)

事重體力勞動。

他們就像是棉莊裡的農具。

用個幾年,壞了以後就換新的。

而棉莊所需要支付的成本,極為低廉。

一個月幾百個鐵錢而已!

作為一個讀著孔子、孟子仁義之書,在張載言傳身教教導下長大計程車大夫。

老實說,遊師雄真的很難忍受這樣的事情!

可偏偏,理智卻告訴遊師雄。

這個在他眼中萬惡的棉田莊園經濟,正是維繫著現在的熙河路繁榮的基礎。

同時,那些棉田莊園,也在拯救著成千上萬無辜者的生命!

若沒有棉田莊園的存在。

那些飢渴的吐蕃人、羌人、党項人,恐怕早都已經盡成餓殍了!

沒辦法!

凡事就怕比較!

熙河路的棉田莊園是很糟糕。

但比起青唐吐蕃和西賊的農奴莊園,這些棉田莊園,就是地上的佛國了。

為什麼?

因為這裡起碼能吃飽飯——甭管他們吃的是糠麩、豆子和少量米、面煮的粥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至少,他們能吃上飯了。

而且,也不需要戴枷鎖、鐐銬,還能有一個住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每個月還能領到工錢!

拿著這些錢,他們可以買東西,也能攢起來,等將來出去後,去討個渾家。

遊師雄看過棉莊裡發薪的時候。

羌人、党項人還有吐蕃人,都圍在了莊園的監工面前。

他們熱切的從監工們手裡接過發給他們的鐵錢。

有些人甚至流淚涕泣,跪下來感謝監工,感謝給了他們活路的‘善人’。

沒有任何人願意,再回青唐、党項,去給頭領、兀卒或者贊普什麼的為奴為婢,如同牲畜一樣的活著,捱餓,死去。

於是,遊師雄沉默了。

趙卨則笑眯眯的看著他,良久之後,遊師雄嘆道:“制使,您應該知道,這樣的事情是無法長久的。”

趙卨不置可否的笑了起來,道:“景叔也該知道,自三國以來,屯田莊園或者說鄔堡莊園,始終是最快恢復元氣的辦法。”

“故而,這是最適合熙河的辦法!”

他當然不會承認,他這個經略安撫制置使,到明年也會是熙河路的大棉田主。

現在,他的族人,已經在熙州、會州、蘭州等地開墾出了數千畝的土地,僱了數百僱工,種下了牧草和豆子、青稞等物。

只等明年,就可以種下木棉。

他已經看過了熙河棉田的那些木棉了,他知道的,這是暴利的行業。

一匹吉貝布,現在在汴京城,售價按質量從七八貫到二十貫不等。

一畝棉田,至少可以採摘數十斤棉花,起碼能織出十幾匹吉貝布。

所以,這哪裡是在種木棉?

分明就是在種銅錢!

遊師雄無力的低下頭去,說道:“誠如制使所言,下官會妥善處理此事的。”

他心裡面是清楚的。

熙河路的水深不可測,而且臥虎藏龍!

休說是他這樣一個小小的權發遣熙州知州了。

便是趙卨這個經略安撫制置使,哪怕想要改變,恐怕也無能為力!

何況,棉莊裡的‘客戶僱工’們自己都沒有意見。

他們現在都沉浸在能吃飽肚子,能有工錢拿的幸福中。

根本不知道,自己其實只是棉莊的工具,是消耗品的真相。

“恩師啊……”遊師雄閉上眼睛,回憶起了當年在橫渠讀書的時候。

先生張載,坐在上首,問著他和其他同門:“何為儒?”

先生的眼睛,彷彿穿透了時空,從當年的橫渠書院看向現在的他。

於是,遊師雄的腦子裡他的恩師張載那略帶關西口音的聲音,如同雷霆一樣,轟然炸響,讓他戰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他當年跟著張載,給橫渠鄉民們分地,指導他們修建水利,開鑿渠道,疏浚河道的事情,也一一在心中浮現。

他是張載的弟子。

也是無比堅信橫渠一脈理想,必將實現計程車大夫。

但,熙河路的現實,不僅僅正在飛速遠離著三代聖人的井田制。

而且,正在飛速墜向深淵。

就像一個無法描述,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