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北朝的這幾任廣西經略,都害怕擔負起‘擅啟邊畔’的罪名。
只要嚇唬一下,他們就會裝作沒有這個事情。
如此想著,楊景通就更加驕傲了。
……
桂州。
廣西經略司官署。
苗時中看著自己面前跪著的那個自稱歸化州知州儂智會之子的儂克詳。
他嘆了口氣,讓人將儂克詳扶起來。
“本經略已經遣使前去勒令交趾退兵了,交趾也答允了……”
“爾等該知足了!”
可那人卻根本不似他認識的儂家人,總是低眉順目,逆來順受。
反而倔強的不顧他人勸阻,跪下去磕頭:“經略相公在上,我歸化州被掠數千口啊!”
“還望經略相公為我歸化州士民做主!”
“士民?”苗時中咀嚼了一下這個詞彙,在心裡面笑了一聲。
歸化州哪來計程車人?
又何來的百姓?
他們連身丁錢都沒有交過!
當地官員,都是以各侗首領任命。
廣西經略司更是不曾去清點過什麼人口。
不過是羈縻州而已,而且還是一個荒涼、貧窮沒什麼產出的羈縻州。
但是……
看著明顯有著依仗的儂家人,苗時中也不好說什麼硬話。
儂智會父子,可是汴京的聖旨,直接起復的。
誰知道,儂家人在汴京城是不是有靠山?
所以,苗時中只能說道:“本經略自有安排!”
“自會遣使去交趾,勒令其送還擄掠人丁!”
儂克詳卻不依不饒,依舊磕頭:“經略相公,身負朝廷守土之責,就是如此對待入寇大宋疆土的賊寇的嗎?”
若是過去,苗時中早就命人將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土人亂棍打出公堂。
可現在……
人家明明有恃無恐!
苗時中也只能硬著頭皮道:“未得朝廷之命,本經略也無權動兵啊……”
說著,苗時中也是有些煩躁。
他感覺,自從去年履任廣西以來,就有些時運不濟。
先是汴京城一道聖旨,把儂家父子調回了歸化州。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要出事——儂智會和交趾人有血海深仇!
而且是雙向的血海深仇——這是從儂智高時代就已經延續下來的血仇!
儂智高起事,可不僅僅將大宋的廣西攪的天翻地覆。
也將交趾人搞得欲仙欲死。
狄武襄公率軍平定後,儂家人因為和交趾人的血仇太深,於是紛紛率部歸附大宋。
熙寧南征的起因後面,也不乏有著儂家對沈起、劉彝的慫恿。
他履任廣西前的元豐七年,入京面聖。
先帝曾叮囑他——歸化州之事,宜當謹慎。
他也明白,先帝對他的託付——交趾人要提防,但儂家也要警惕。
儂智會可是儂智高的親弟弟!
叛賊的弟弟,現在貌似恭順,安知以後會不會坐大、反叛?
所以,要嚴加監視。
誰料,新君一即位,儂智會就回到歸化州。
現在,看上去,儂智會還在汴京城裡找到了大靠山!
心裡面想著這些,苗時中就越發的煩躁。
只能讓人打發走儂克詳,自己回到府衙後宅。
他有點不太想待廣西了。
三天之後,一道聖旨,從汴京城降下。
聖旨內容,對他坐視交趾入寇歸化州,殘害良善,無所作為,大加訓斥。
並給與了他一個殘酷的懲罰——罰銅三十斤,加磨勘兩年!
嚇死寶寶了!
同時,聖旨命令他——安撫歸化州各侗,不可使各侗良善百姓對朝廷失望。
順便也對他下達了命令——不可驚動交趾。
苗時中接過聖旨,整個人麻了。
但同時,他的心臟也砰砰的跳動。
他知道的——朝廷已經決定對交趾下手了!
這意味著——是他建功立業的時候了!
倒不是他想帶兵上陣,苗時中有自知之明,他不是那塊料!
但是,他卻是大宋文臣之中少有的後勤專家!
他起家就是在廣西轉運副使任上,負責給南征大軍轉運糧草,而得到先帝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