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西閣之外,坐到坐褥上,細細看起來。
司馬光的文字,一如既往的犀利。
開篇就是一頂大帽子:臣聞舜明四目,達四聰,王者視四海之內,皆如戶庭,閭閻之間,皆如指掌!
趙煦微笑著點頭:“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他決定,馬上讓人去通見司,把司馬光的這份奏疏原文的這一句先摘下來。
以後說不定用得上!
你看——司馬公都勸朕要視四海之內,皆如戶庭,閭閻之間,皆如指掌!
所以,朕搞一搞特務,監視四方,甚至派人混進愛卿的內宅裡,很合理對不對?
繼續看下去。
司馬光就開始憂國憂民了:竊唯四民之中唯農最苦,農夫寒耕熱耘,霑體塗足,帶星而作,帶星而息;蠶婦育蠶治蠶,縷縷而織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極也!
這一句話也很好,得趕緊讓人摘抄下來。
以後司馬光的徒子徒孫要是嚷嚷著反對趙煦大興棉業、棉紡,就可以拿著這句話去堵他的嘴——司馬公生前那麼憐憫百姓、民夫。
朕思來想去,才有此法,解萬民之憂苦。
汝這個沒良心的!
竟敢反對朕的德政?
開除你的司馬公弟子門生籍!
就是後面的話,有些不正確了。
什麼叫‘故其子弟遊市井,實甘服美,目睹盛麗,則不肯復歸田畝’?
什麼意思?
農民的兒子,就該一輩子種地?
我大宋有那麼多地給農民種嗎?
司馬公,你知不知道,自仁廟以來,歷代天子孜孜以求在做什麼嗎?
把那些在農村遊手好閒的傢伙,忽悠去採礦,去做工,去城市,去經商啊!
不然,這麼多人,窩在農村,天天沒事幹又精力旺盛,大宋豈不是吃棗藥丸?
奏疏後面的內容就沒什麼好看的了。
老生常談的引經據典,引用太宗重農桑的故事,引用真廟勸農桑的典故。
話裡話外都在說——天下,以農為本。
也是在暗示:陛下,您想不想知道,現在地方上的詳情?老臣知道哦!
也是在變著法的,用文字暗示趙煦和兩宮:現在國家社會都有很多問題,也存在很多積弊。
若司馬光是在去陳州之前,寫的這封奏疏。
那麼兩宮說不定還真會相信他——那個時候的司馬光,不僅僅是舊黨赤幟,也是天下公認的救時宰相。
現在嘛……
虎皮已經被戳爛了!
司馬光在陳州的故事,表明了他其實和深居深宮的兩宮一樣。
已經和這個世界脫節了!
將司馬光的奏疏收起來,趙煦扭頭看向還在西閣整理的馮景,對他吩咐:“馮景,此間事便交給汝了,我去保慈宮走一趟!”
“諾!”
司馬光的影響力,還是不容小覷的。
特別是,他也就十個月個生命了。
而且,趙煦若沒有記錯的話,正月以後,司馬光的身體就會每況愈下。
換而言之……
這是個能暴金幣的寶庫啊!
自然,要好好保護!
要讓司馬光親口承認——官家就是老夫相信和期待的千古聖君啊!
……
都堂上。
司馬光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於,都沒有聽清楚,呂公著說的話。
直到,呂公著問他:“君實,君實,對於兩宮慈聖旨意,欲以狄詠為御龍第一將指揮使,有沒有意見?”
司馬光這才回歸神來,然後點頭:“老夫沒有意見!”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個上面。
而是宮中!
呂公著看著司馬光的樣子,在心中嘆息一聲,接著問道:“那麼,君實對於天子特旨,以直龍圖閣、吏部侍郎蘇頌為天章閣待制,並拜侍讀、《元佑字典》修奉使、提點開封府府界諸縣鎮公事並充提舉天文渾儀局使,可有意見?”
司馬光這才終於提出意見:“開封府知府蔡京,才是直龍圖閣,寄祿官更是遠不如蘇頌,資序之上也是遠遠不足……”
“以蘇頌為提點開封府府界……會不會有些問題?”
呂公著笑起來,道:“怎麼會有問題呢?”
“蔡京,又管不到蘇頌!”
司馬光剛想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