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汝礪的駁回文字,立刻就被送到了慶壽宮中。
太皇太后看著,也是嘆了口氣。
“給事中不許,如之奈何?”她問著向太后。
向太后看著彭汝礪的文字,也是嘆息一聲:“娘娘,給事中有批駁之權,此乃祖宗制度。”
太皇太后自然知道這個。
而且她還知道,這個事情,不擺平彭汝礪,是不可能得到透過的。
原因很簡單——換了彭汝礪也沒用。
人家說不定就等著兩宮罷免他的給事中呢!
罷官,對所有文臣來說,都是災難。
唯獨在這個事情上,每一個宰執之外的文臣,都會強烈的表現出他們的剛直。
這既是聖人教誨,也是因為,每次他們做出這樣的事情。
都將使得他們的名聲傳遍天下。
也都將使得他們為天下人同情。
想當年,仁廟想廢郭皇后,好不容易說服了宰相呂夷簡為首的宰執。
但,范仲淹率領整個御史臺,集體跪在福寧殿東合之外,乞仁廟不廢后。
此事,至今都是天下人稱讚的正直之舉。
所有參與者,從此就被鍍上了一層金身。
所以,因為這個是罷免彭汝礪的給事中官職,根本不是懲罰,反而是對他的莫大獎賞。
既然不能罷官,也不能換人。
這就意味著,在這個事情門下省那一關是別想過的。
沒有文臣,會讓這道詔書走出門下省的官署。
甚至,被彭汝礪這麼一鬧,中書省那邊肯定也不肯再草制詔書了。
“這事情鬧得!”太皇太后搖搖頭,問道:“不走中書門下,直接走刑部和大理寺如何?”
向太后搖頭:“大理寺卿王孝先,肯定不會同意。”
王孝先,都不用看履歷,看他名字就知道,殺了他也不肯做這種違背良知的事情。
“這可如何是好?”太皇太后開始發愁了。
她看向向太后,道:“太后,可以請官家去和給事中們說一下嗎?”
她已經知道,這詔書能走出中書省,是官家親自召見了中書舍人刑恕的結果。
向太后楞了一下,她忍不住回想起六哥上午召見中書舍人刑恕,命其草制詔書時的場景。
刑恕先是長拜不起,表示不敢草詔。
最後,還是六哥以天子之尊說出了:‘請刑舍人,為朕草制’這樣的話,刑恕才哭著寫下了詔書草稿。
刑恕在福寧殿上,一邊哭,一邊寫著詔書的景象,在向太后眼前晃悠著。
向太后頓生內疚,感覺自己似乎傷害了一位正直、清正的大臣。
想著這些,她就搖了搖頭:“恐怕不行。”
她已經讓刑恕哭了,怎好再讓其他君子哭?
再說了,為了一個張吉,還要勞動六哥,三番五次去大臣們面前好言相求。
也太給那張吉臉了吧?
所以,向太后是不想也不願,她的兒子,再為了這個事情拉下臉去和文臣說情了。
太皇太后卻道:“如此先例一開,日後卻不知如何收場。”
向太后說道:“娘娘,六哥仁聖寬厚,不是張吉這樣的,不會如此重責的。”
“老身何嘗不知?”太皇太后嘆息著:“子孫如何,這誰能知曉?”
這也正是她憂慮的地方。
外戚子孫良莠不齊,乃是人所共見的事情。
今天,一個張吉,就能連累全家一起丟光祖宗的一切恩典,打回原形,甚至是直接跌落到底層之中的底層去。
將來,高家若也因為一個不肖子孫,就連累全家。
那該如何是好?
向太后低下頭去,沉默不語。
其實她想的開——到那個時候,她早就去永裕陵陪先帝了。
再說,以大宋制度,出過皇后的外戚家,和其他家是有壁的。
遇到類似的事情,總歸要念些祖宗情面。
……
就在慶壽宮的兩宮為了如何處置這個事情而苦惱的時候。
趙煦正在福寧殿的內寢,聽著石得一報告的輿情。
現在的探事司,已經空前強大起來。
因為,探事司得到了《汴京新報》的加持。
有錢、有人,還有遍佈汴京的眼線。
除非別人關起門說悄悄話,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