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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春秋決獄

經筵官們看著被告的名字——張吉,故環衛中郎將張遷子。

張遷?

不就是那位徐國公張耆的孫子嗎?

這位,可是真廟潛邸大臣——和真廟是從小玩到大的的貼己人。

同時還是章獻明肅最信任的勳臣。

到了仁廟時代,依舊深受恩寵的重臣。

光是張家的祖宅,那棟仁廟賜給的宅邸,就盈檻八百。

是整個汴京城最奢遮的豪宅之一。

就連先帝賜給濟陽郡王曹佾的宅邸,也才盈檻五百,還是在外城。

張家的那個宅子,卻是在靠近皇城的興國坊。

就在其他經筵官們,還在猶豫的時候。

程頤已經起身,拜道:“陛下,這張吉欺凌幼妹,忤逆父命,不當人子,臣以為,當重責之以儆效尤!”

趙煦微微頷首。

程頤會做這樣的事情,一點也不奇怪。

二程雖然被後人認為是理學先驅,很多人下意識的會覺得,他們或許會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意識形態。

事實上恰恰相反,程家的女兒,普遍有著很高的知識儲備。

像是程顥的幼女,一直在閨中學習著儒家經典,傳說造詣非常高。

而二程都很喜歡她,所以一直想給她選一個配得上她的東床快婿。

但選來選去,卻始終找不到他們認為的配得上這個女兒的人。

最後竟是把人家姑娘耽誤——二十二歲都未嫁人。

這在大宋,屬於老姑娘了。

最後,這個才女得病去世,死時年僅二十四歲。

程頤為自親撰墓誌銘,其銘文曰:頤恨其死,不恨其未嫁。

程頤之後,蘇轍也起身說道:“陛下,臣以為,被告張吉,無視官府行文,拒不來開封府應訊,目無法度,斷不可輕饒!”

這也正是,李士良在諸多張吉的案卷裡,最後選了此案的原因。

因為,此案不僅僅證據確鑿,也能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否定張吉的品德和為人。

這就是個不孝子。

父親生前定下的婚約,都曾經想要毀約。

甚至想將妹妹推入火坑。

最後更是霸佔妹妹應得的大部分嫁妝。

不孝、不悌、無信、無義,還貪得無厭。

在大宋,任何人一旦被公開貼上以上這些標籤,等著這個人的只有社死。

最重要的是,張吉還完美的踩到了士大夫們的痛處。

無視開封府多次訊問,拒不到開封府說明。

什麼叫跋扈?

這就是跋扈!

只要捅出來,捅到檯面上,沒有人敢裝聾作啞。

等待張吉的,必然是雷霆之怒。

當蘇轍點出這一點後,其他經筵官和大臣,也都站起來,紛紛恭身:“臣等附議。”

趙煦肅然說道:“既如此……開封府!”

蔡京出列:“臣在。”

“立刻傳訊被告張吉到衙!”

“諾。”

“朕就不見他了!”

“此等不忠不孝,無信無義之輩,非朕臣也!”

趙煦冷冷的說著:“卿且去訊問,有了結果,便上稟於朕!”

“若果然如此……”

趙煦冷冽的說道:“將之追毀出生以來文字,刺配沙門島!”

所有人都抬起頭來。

少年官家,坐在坐褥上,他雖然看著稚嫩,但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在其冷冽的神色下,低下頭去,感到有些戰戰兢兢。

這就是皇權!

一言可決他人生死。

至於你要問,這種小事,犯不著這樣吧?

依律法條例,最多就是訓斥、貶官而已。

追毀出生以來文字這種極刑犯不上吧?更不要說刺配沙門島了!

然而,這裡是大宋。

一個人治為本的王朝,皇帝又是擁有最高司法解釋權的生物。

什麼法律條文?

朕現場給伱寫一條怎麼樣?

趙煦甚至根本用不上任性。

因為他在做的事情,是大宋,乃至於整個古代封建社會最高的正義。

“春秋決獄!”範純仁低著頭,輕聲說著。

春秋決獄,當然不是拿著春秋來判案。

而是拿著春秋等經義之中的聖人隱含在文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