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是一個清靜典雅的院落。
負責在此看守的推司吏,看到安惇到來,連忙來迎。
“胡推官如今何在?”安惇問道。
那推司答道:“奏知臺端,胡推官如今正在寫詩。”
“哦!”安惇點點頭:“帶路吧。”
便在這吏員的帶領下,穿過看守嚴密的閣樓院落,來到一間素雅的石屋之前。
遠遠的,安惇就看到了胡及,正坐在石屋之中,拿著筆站在一張案几前,案几上鋪著宣紙。
他似乎正在沉吟著,思考著什麼事情。
而胡及身上,則依然穿著正七品的文臣公服,頭上戴著展腳幞頭。
除了臉上神色慘淡外,他完全不像是個已身陷囹圄的官員。
這是自然。
胡及這個開封府推官,在案發前,寄祿官已升到了正七品的朝請郎,還有著直集賢院的館閣貼職。
本身就已經是高官!
若是外放,以其資序,足可充任一路提刑官或者常平官。
甚至可以權發遣一路轉運副使。
只要完成這個過渡,回朝後就可以升從六品的朝奉大夫,加龍圖閣直學士或者寶文閣、天章閣直學士,這就可以摸到待制重臣的門檻了。
何況,如今是天子親領開封府。
胡及這個開封府推官,即使遠沒有蔡京、蘇頌兩人在御前得寵受用。
可他也是天子近臣啊。
按照傳統,天子近臣是可以視作高一級的大臣來看待的。
事實也是這樣。
胡及今年閏二月的時候,就特旨加了食邑六百戶,勳官轉武騎尉,封了開國男的爵位。
而一般食邑、爵位,都是待制大臣才能享有的待遇。
所以,看著胡及,安惇實在想不清楚了。
你說他蠢吧。
從去年新君即位到現在,他守住了開封府推官的位置,沒有被其他人像趕範浚一樣趕走。
你說他聰明吧。
他又被一個同年的進士送來的區區三千貫,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三千貫?
對平民,或許是鉅款。
可在待制級別的重臣面前,也就那樣吧。
至少,安惇就不可能看上那區區三千貫。
“胡推官。”安惇走到胡及面前,看著這個讓他想不清楚的大臣,嘆息一聲,道:“推官怎就如此不智?”
胡及抬起頭,看到戴著獬豸帽的安惇,他微微籲出一口氣,拱手道:“罪官胡及,見過臺端。”
他沒有回答安惇的問題。
安惇也不急,他知道,胡及還存著萬一的希望。
在希望沒有被磨滅前,想要撬開他的嘴巴,讓他說出其中詳情是很難的。
不過,無所謂。
安惇知道,胡及會開口的。
進了御史臺的官員,都會開口的。
這裡可是嚇得蘇軾從此不敢再議論國政的地方——烏臺詩案後,蘇軾蘇子瞻,從此只能懷古。
這裡可是連宰相的兒子的嘴巴都撬開過的地方。
所以,安惇好整以暇的對著身後的張汝賢擺擺手。
後者立刻識趣的帶著人,退出了這間簡單的石屋。
於是,石屋之中,就只剩下了安惇和胡及。
安惇慢慢走到胡及身邊,看了看他身前的宣紙。
宣紙上是一個又一個模糊的墨團。
安惇笑了。
“推官文采素來橫溢,怎今日連詩文都寫不出來了?”
胡及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宣紙,道:“待罪囹圄之人,哪裡還有什麼寫詩的心情?”
“那推官又緣何要寫詩?”安惇微笑著問道。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胡及:“難道說,推官認為自己含冤了?”
李雍這個案子,怎麼看,都有問題,疑點太多了。
以安惇所知,最初中司是打算將這個案子,交給揭發他的人——左諫議大夫孫永來辦的。
但,中司入宮之後,就改了主意。
沒有人知道,中司在宮中遇到了什麼?
人們只知道,中司回來後,就在其令廳裡,掛上了一副書法。
其上書曰:拱默取容,以徇一身之利者,亦當罷而去之!
這是包孝肅的名言!
這意味著,中司已經下定決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