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臺的時候,他就已經到處在說王安石的壞話了。
曾多次公開下斷言‘此人心懷不軌,定會禍亂天下’。
王安石上臺後,更是處處想方設法的和王安石唱反調。
王安石要往東,他就向西。
王安石不喜歡誰,他就公開讚揚誰。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鮮于侁最大的標籤,就是‘反王安石’。
這樣的人,在大宋官場上從來不缺。
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宰執的反對者。
從而寄希望於得到那位宰執的政敵的關注、提拔、重用。
甚至在未來,成為大小相制裡的‘小’,異論相攪中的‘異論’。
同時,此人與蘇軾、蘇轍兄弟交好。
當年,烏臺詩案中,鮮于侁在揚州為官。
彼時,昔日與蘇軾交好的人,紛紛與蘇軾絕交,乃至於焚燬書信,以防自己被牽連。
只有鮮于侁‘毅然往之’,與蘇軾相見。
因此,鮮于侁被貶西京洛陽。
而他在洛陽,卻因禍得福,成功融入舊黨元老圈子,成為如今天下著名的‘賢士’、‘名臣’、‘能吏’。
更因蘇軾蘇東坡的吹捧,而成為元祐時代,御史臺的明星人物。
所以啊……
石得一揣摩著趙煦的心態,暗道:“恐怕大家對鮮于子駿不滿的很呢!”
想想也是!
大家對先帝所用的大臣,素來保護、愛護。
而鮮于侁曾將王安石往死裡得罪。
在大家眼中,這左諫議大夫的形象可想而知。
趙煦卻不再繼續評價此事,只問道:“那蘇舍人呢?”
“蘇舍人也參與了鮮于大夫府邸上的詩會……”石得一答道:“此外,舍人昨日,還應張節度之邀,過府相見……”
趙煦一聽,眼睛就亮了起來:“是嗎?”
然後,他低低的嘟囔了一句,石得一根本聽不懂的話。
好像是叫什麼:“西遊記誠不欺我!”
西遊記是什麼?
石得一不懂。
但他知道,這還是在諷刺。
“另外兩位舍人,這幾日在做什麼?”
石得一收斂心神,想了想,道:“錢舍人一直在家讀書……沒怎麼會客,就算見人,也只是見了幾個親戚。”
“哦!”趙煦頷首,只能說不愧是千年世家。
鼻子就是靈!
一下子就聞到了味道不對勁,馬上就把頭縮回去了。
“至於孔舍人,與蘇舍人往來密切,也參與鮮于大夫府上的詩會,另外孔舍人還受邀參與了在範學士家的詩會。”石得一報告著:“臣聽說,孔舍人在範學士似乎說過什麼‘孟軻非孔子學生,豈能入祀封公’這樣的話。”
趙煦聽著,只呵呵笑了笑。
孔仲文是孔子的第四十七世孫,作為孔子後人加保守派,當然是極力反對孟子封公入祀孔廟的。
更不要說,把孟子的座位,放到孔子之下,比其他孔門弟子地位更高的位置了。
這已經不是離經叛道了!
分明就是褻瀆聖人!褻瀆儒家!
奈何是胳膊拗不過大腿!
只能是憋屈著,眼睜睜的看著孟子被抬進孔廟。
而在同時,孔仲文三兄弟,都是蘇軾的小迷弟兼政治盟友。
這三兄弟加上蘇軾兄弟以及鮮于侁等組成了元祐時代的蜀黨核心。
在趙煦的上上輩子,蜀黨在司馬光、呂公著先後去世後,與劉摯為首的洛黨,程頤為核心的朔黨,打的你死我活。
真正詮釋了何為舊黨無限可分。
這也是大宋政治的常態。
所以,這一次的風波是缺了蘇軾的蜀黨在搞事?
若是這樣的話,這味就對了。
這樣想著,趙煦就站起身來,吩咐道:“都知且先下去忙吧!”
“我得去一趟慶壽宮,給兩宮問安了。”
……
趙煦到了慶壽宮,循例給太皇太后問了安。
然後,就坐到了她身邊,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色,然後問道:“太母還在生氣?”
太皇太后臉色鐵青著,陰陽怪氣的道:“老身有什麼氣好生的!”
“外廷的人,都是君子,都是國家賢士大夫!”
“老身不過婦孺罷了,見識少,才學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