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的他啊,天天跺腳,卻無可奈何。
呂公著感覺,自己這輩子,和新黨新學真的相沖!
他能怎麼辦呢?
總不能一生所學的經義,沒有傳人了吧?
只好找範祖禹這個女婿來培養了。
只是範祖禹身上揹負的東西太多了。
範鎮、富弼、司馬光都對其寄予厚望。
好在,兩個月前,朝廷嘉獎南征功臣的時候,章惇推薦的一個名字,讓他蠢蠢欲動。
廣西經略安撫司機宜文字王棣,以從章惇南征,處置幕府機宜文字有功,授官試桂州司戶參軍。
雖然只是一個選人,而且是選人最低的判司薄尉。
可他的年紀卻只有十八歲,而且從未有過功名,屬於處士。
再看名字,讓人遐想不已。
呂公著自然知道,王安石的兒子王雱有個嗣子。
剛好這個嗣子也叫王棣,今年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
王安石能搶他的兒子、孫子。
他呂晦叔就不能搶王安石的孫子嗎?
於是,他已巧施妙計,安排了吏部,等今年冬天,王棣入京拿他的告身的時候,悄悄的將他的差遣改為中書省的逐房習學公事。
這是一個先帝專門給初入仕的官員,預備的差遣。
所以,哪怕只是一個選人,而且是選人最低的第四等判司薄尉,也能做。
司馬光那裡知道,呂公著的這些心思?
他見著呂公著答允下來,終於沒了牽掛,一直吊著的那口氣,也鬆了下去,慢慢的躺在床榻上,閉上了眼睛。
司馬康見此,上前探了探鼻息,發現老父親只是昏睡過去,才鬆了口氣,接著回到榻前繼續跪著。
呂公著等人,在司馬光府,一直留到傍晚。
期間,司馬光幾次陷入昏迷,但最後又清醒了過來。
不過,他每次清醒的時間都很短。
而且,越到後面,他的意識就越發糊塗。
以至於,到得後來,他居然在嘴裡念起了他寫過的文章或者喜歡的文章。
其中,他和王安石的絕交信,那封《答司馬諫議書》裡的文字,被他反覆唸誦。
周圍的人每每看到這個情況,都是嘆息了一聲。
當年,嘉佑四友,尤以司馬光和王安石之間的交情最為親密。
頗有伯牙子期之交的感覺。
然而,最終因為政見分道揚鑣,老死不相往來。
但,司馬光如今臨終,唸叨的最多的,還是王安石的文字!
還是那篇兩人割袍絕交的《答司馬諫議書》。
由此可見,司馬光,其實最放心不下,最牽掛的,最遺憾的,還是他和王安石之間的交情、友情。
只是,當天色漸暗,呂公著等人也不好再留。
紛紛拜辭而去,但都留了子弟或者代表在司馬光府邸。
而司馬光在隨後的時間中,一直昏睡。
期間,司馬康一直守在病榻前,屢次上前探視。
當第二天天色漸亮時。
一直躺在床上的司馬光,忽然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似乎沒有看到跪在他病榻前的司馬康和兒媳張氏、孫子司馬植以及值守在一旁的範祖禹等人。
他忽然就坐了起來。
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然後,只見他看向了某個方向,似乎在和人說著話:“夫人!夫人!”
“昨日王介甫,答某書信,說什麼受命於人主,以授之於有司,不為侵官,還說什麼舉先王之政,不為生事!”
“一派胡言!”
“某要寫信,嚴厲斥責!”
“此乃離經叛道,更乃篡改先王之政!”
說著,他就愣住了。
他看向在他面前的所有人,他的子孫,他的晚輩,他的學生。
他似乎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境況。
於是嘆息了一聲:“太白曰: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夫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吾已知之!”
“嗚呼哀哉!”
“浮生若夢,浮生若夢!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言畢,他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司馬康上前探視,發現自己的父親,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於是頓時慟哭起來,伏在他身上,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