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面前,也下了馬,拱手道:“今夜竟是有幸,遇到了省佐出門……”
章惇笑著道:“某隻是想起了一個故友,所以去看了看……”
刑恕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漫天群星,然後道:“今夜月色不錯,不知某可有幸與省佐同行?”
章惇點點頭,道:“能與和叔同行,某之幸也!”
兩人於是牽著馬,在章惇元隨們的簇擁下,轉道到了汴河的一個僻靜堤岸旁。
遠方的虹橋上,行人川流不息。
夜色下的汴河,河水潺潺,微波粼粼,倒映著天山群星。
刑恕遠望著這一切說道:“汴京夜景,實乃天下奇觀,就是不知省佐還能欣賞幾日……”
章惇笑而不語。
刑恕的套路他太懂了,當年,蔡確就是這樣被刑恕唬的一楞一楞的,硬是不敢收拾刑恕這個吳充昔日的心腹,相反還和刑恕從此建立了密切關係。
都堂上有傳說,據說是刑恕用手段讓蔡確相信,大行皇帝很看好他刑和叔。
刑恕見著章惇不按套路來,也不氣餒,繼續說道:“省佐難道不知道,若是司馬相公的求直言詔,在都堂上透過了……那省佐也就該請郡出外了……”
章惇笑了:“那又怎樣?”
大宋政壇上,來來去去,上上下下是常態。
他又不是王珪,會傻到一直留在都堂,留在朝堂上。
那樣的話,要麼遲早人厭狗嫌,要麼就只能學王珪,做一個三旨相公,當一個泥塑的土地。
何必呢!
恰恰相反,章惇早就做好了出外的打算。
原先他想去熙河路,但現在高家和向家人要去,章惇就明智的排除了熙河。
儘管,章惇其實很好奇,少主把高公紀和向宗回送到熙河。
到底要做什麼事情?
但他的理智戰勝了好奇心。
和外戚沾邊,沒有好下場!
劉昌祚打仗那麼厲害,都差點被高遵裕坑死了。
刑恕楞了一下,百試不爽的招數,居然在章惇這裡碰了壁,他只能訕訕的笑了笑,道:“難道省佐,真的對此無動於衷……”
章惇輕聲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某便不願又能如何?”
這下子輪到刑恕急了,他連忙說道:“省佐何必氣餒?”
“都堂之中,尚有韓相公坐鎮……”
“都堂之外,還有群賢相助!”
章惇微笑著,看著刑恕的臉。
刑恕也終於發現,自己上當了!
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
索性也不再裝了,直接和章惇說道:“不瞞省佐,某是受人之託,來給省佐帶話的……”
“嗯?”
“還請省佐,都堂之上,堅持正氣,不可叫宵小得逞!”
“哦!”章惇點點頭,拱手道:“這是自然!”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大行皇帝被遇之恩,某必當竭力報答!”
刑恕拱手再拜:“省佐高義,某欽佩!”
……
目送著刑恕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章惇牽著愛馬,緩緩向前。
“有趣!”他說著。
“刑和叔是代表誰來的?”
“文彥博?”
“還是高家人?”
無論是誰,都太有意思了!
想到這裡,章惇就在心中,對少主的那一步神來之棋,讚歎不已。
兩宮外戚往熙河路一放,整盤棋就全活了!
雖然章惇自己也不知道,少主到底是有意為之,還是真的出於純孝而為。
他認真回憶著當日少主取堂薄時的種種細節。
他仔細想著……
那日殿上少主雖然不停地問著向太后。
可他最終,卻略過了過去經常用來安置外戚的那些美官。
信手一點,就恰好點在熙河。
有意?無心?
實在是難以評斷!
但有一點很明確:自那以後,攻守之勢異也!
如今都堂上,韓絳的施政,沒有受到太多阻擾,就是最好的證據。
舊黨的元老們,甚至都因此出現了分裂!
想要明哲保身的,想要和司馬光分庭抗禮的都出現了。
而想當初,這些元老陸續入京時,可是氣焰高漲,團結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