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子阿黛拉伊德從事刺繡和縫紉。一個國王的這些往事是資產階級中人所樂於談論的。他曾親手拆毀聖米歇爾山上最後的那個鐵籠子,那是路易十一所建立,並曾被路易十 五使用過的。他是杜木裡埃①的老相好,拉斐德的朋友,他加入過雅各賓俱樂部,米拉波拍過他的肩膀,丹東曾稱呼他為年輕人!九三年時,他二十四歲,還是德?沙特爾先生②,他曾坐在國民公會的一間黑暗的小隔廂底裡,目擊對那個被人非常恰當地稱為“可憐的暴君”的路易十六的判決。革命的愚昧的高見,處理君主以粉碎君權,憑藉君權以粉碎君主,在思想的野蠻重壓下幾乎沒有注意那個人,審判大會上的那種急風暴雨,義憤填膺的人群的紛紛質問,卡佩①不知怎樣回答,國王的腦袋在陰風慘慘中就要落地的那種觸目驚心的景象,所有的人,判決者和被判決者,在這悲劇中的相對清白,這些東西,他都見過,這些驚心動魄的場面,他都注視過;他看見了若干個世紀在國民公會的公案前受審;他看見了躲藏在路易十六——這個應負責的倒黴蛋——背後黑影中的那個令人驚駭的被告:君主制;他在他的靈魂深處一直敬畏著那種幾乎和天譴一樣無私而又大刀闊斧的民意的裁決。
在他的心裡革命留下的痕跡是不可想象的。他的回憶中充滿了那些偉大歲月裡分分秒秒的生動畫面。一天,他曾面對一個我們無法懷疑的目擊者,①杜木裡埃(Dumourtet,1739一 1823),法國將軍和十八世紀末資產階級革命時期的政治活動家,吉倫特黨人,一七九二至一七九三年為北部革命軍隊指揮官,一六九三年三月背叛法蘭西共和國。
②路易一菲力浦原是德沙特爾公爵。
①卡佩(Capet).原指路易十六。因波旁王朝是瓦羅亞王朝(1328一 1589)的支系,而瓦羅亞王朝又是卡佩王朝(987一 1328)的旁系,國民公會稱路易十六為“路易卡佩”,意在強調封建君主制的政體是世代相傳的,並著重指出互有血統關係的諸王朝是反人民的共犯。
把制憲議會那份按字母次序排列的名單中的 A字部分,單憑記憶,就全部加以改正。
路易一菲力浦是一個開明坦蕩的國王。在他統治的時候,出版是自由的,開會是自由的,信仰和言論也都是自由的。九月的法律是疏略的。他雖然知道公開的陽光對統治的特權不利,但仍把他的王位敞在陽光下。歷史對這種赤誠,將來自有公論。
和其他一切下臺的歷史人物一樣,路易一菲力浦,今天正受著人類良心的審判。他的案子,還只是剛剛才開始審查。
對他來說,歷史爽朗直率發言的時刻,還沒有到來;現在還不是對這國王下定論的時候;公正而名噪一時的歷史學家路易?勃朗最近便把他最初的判詞修正緩和了;路易一菲力浦是由兩個半吊子,所謂二二一和一八三○選出來的,就是說,是由半個議會和半截革命選出來的;並且,不管怎樣,從哲學所應有的高度來看,我們只能在以絕對民主為原則作出某些保留的情況下來評判他,正如讀者已在前商大致見到過的那樣;在絕對原則看來,凡是處於這丙種權利一首先是人權,其次是民權一之外的,全是篡奪;但是,在作了這些保留後,我們現在可以說的是:“總之,無論人們對他如何評價,就路易一菲力浦本人並從他本性善良這一點來說,我們可以引用古代史中的一句老話,說他仍將被認為是歷代最好的君主之一。”
他有什麼是應當反對的呢?無非是那個王位。從路易一菲力浦身上去掉國王的身份,便剩下了那個人。那個人卻是好的。他有時甚至好到令人欽佩。常常,在最嚴重的憂患時刻,處理完紛紜眾多的內政外交事務,天黑了,他才回到他的寓所,精疲力竭,睡意濃重,這時,他幹什麼呢?他拿起一沓卷宗,批閱一樁刑事案件,直到半夜三更,他認為這也是和歐洲相關的事,但是更重要的是他要讓劊子手儘量少奪去一條人命。他常和司法大臣據理力爭,和檢察長爭斷頭臺前的一寸土,他常稱他們為“鰥嗦法學家”。有時,他的桌上堆滿了小山一樣的案卷,他也一定要一一研究,對於他,放棄那些悽慘的犯人頭是件痛心的事。一天,他曾對我們在前面提到過的那同一個目擊者說:“今天晚上,我贏得了七個腦袋。”在他當政的前幾年中,死刑幾乎被廢除了,重建的斷頭臺是對這國王的一種施暴行為。格雷沃刑場已隨嫡系消亡了,繼而又出現了一個資產階級的格雷沃刑場,被命名為聖雅克便門刑場;“追求實際利益的人”感到需要一個基本合法的斷頭臺,這是代表資產階級裡思想狹隘的那部分人的卡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