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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部分

買東西,冉阿讓親自到門外附近大路邊的一個水龍頭上去取水。木柴和酒,放在巴比倫街那扇門內附近的一個不太深的地窖子裡,地窖子的牆壁上,鋪了一層鵝卵石和貝殼之類的東西,是當年院長先生當作石窟用的,因為在外室和小房子很流行的那些年代裡,沒有石窟是不能想象愛情的。

在巴比淪街的那道獨扇的大門上,有一個撲滿式的箱子,是專門用來存放信件和報刊的,不過住在卜呂梅街樓房裡的這三位房客,從沒有收到過報紙,也沒有收到過信件,這個曾為人傳遞情書並聆聽過漂亮的貴婦人傾吐衷腸的箱子,到現在,只起收取稅吏的收款單和自衛軍的通知的作用了。因為,固定年息領取者,割風先生,參加了國民自衛軍;一八三一年那次人口調查他沒有能漏過。當時市府的調查一直追溯到小比克布斯修道院,在那裡遇到了難以穿透的神聖雲霧,冉阿讓既是從那裡面出來的,並經區政府證明為人正派,當然也就夠得上參加兵役了。

冉阿讓每年總有三次或四次,要穿上軍服去站崗,可他很樂意作這事,因為,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正當的障眼法,既能和大家混在一起,又能單獨值勤。冉阿讓剛滿六十歲,到了合法的免役年齡,但是他那模樣還只象個五 十以下的人,他完全不打算逃避他的連長,也不想去和羅博伯爵①爭執。他沒有公民地位,他隱瞞自己的姓名,他隱瞞自己的身份,他隱瞞自己的年齡,①羅博(Lobau,177O—1838),大概是當時國民自衛軍的長官。

他隱瞞一切,但是,我們剛才已經說過,這是個意志堅定的國民自衛軍。能和所有的人一樣交付他的稅款,這便是他的整個人生志趣。這個理想人物,他內心是天使,外表是資產階級。

然而有一個細節值得我們注意一下。冉阿讓帶著珂賽特一道出門時,正如我們所看到的,他穿得相當象一個退役軍官。當他獨自出門時,一般那總是在天黑之後,便經常穿一身工人的短上衣和長褲,戴一頂鴨舌帽,把臉遮起來。這是由於他謹慎還是由於他謙卑呢?兩者全都是。珂賽特對於自己的離奇而費解的生活早已習慣了,幾乎沒有注意到她父親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至於杜桑,她對冉阿讓是極其敬服的,覺得他的一舉一動都無可挑剔。一天,那個經常賣肉給她的屠夫看見了冉阿讓,對她說:“這是個古怪的傢伙。”她回答道:“他是個聖人。”

冉阿讓、珂賽特和杜桑從來都只從巴比倫街上的那扇門進出。如果不是他們偶爾也出現在花園鐵欄門內,別人便不會想到他們住在卜呂梅街。那道鐵欄門是從來不開啟的。冉阿讓也不去整修那園子,免得引起別人注意。

在這一點上他也許想錯了。

三枝繁葉茂

這個被廢棄了大約半個世紀無人問津的園子是別具一種景象、令人神往的。在四十年以前,經過這街上的人常會長時間地位立觀望,可誰也沒有發現在那濃綠繁茂的枝葉後面有一個秘密。一道上了鎖的彎彎曲曲搖晃不定的古式鐵柵欄門,旁邊是兩根綠黴鏽蝕的柱子,頂上有一道橫媚,上面盤繞著神奇令人不解的阿拉伯式花飾,當年不止一個愛好幻想的人曾深深注視過這道鐵柵欄門。

在一個角落裡有一條石凳,兩個或三個長了青苔的塑像,幾處靠牆的葡萄架,釘子已被時間拔落,在牆上腐爛;此外,既無道路可尋,也沒有草坪,到處都是茅草根。草木均沒有經過園丁的修整,任其自然生長。雜草叢生,枝蔓橫斜,不勝繚亂。桂竹香在這裡到處開放其情其果,美不勝收,這園子裡,絕沒有什麼阻礙萬物茁壯生長的東西,萬物在此欣欣向榮,如在家園。樹梢垂向青藤,青藤攀援樹梢,藤蔓往上爬,枝條向下墜,在地上爬的找到了那些在空中開放的,迎風招展的低伏那些在苔蘚中匍匐的,主幹,旁枝,葉片,纖維,花朵,藤須,嫩梢,棘刺,全都混和、交結、糾纏、錯雜在一 起了。這兒,在造物主的心滿意足的注視下,在這三百尺見方的園地裡,親密誠摯你牽我拉的植物已在慶祝並完成了它們的神秘的友愛——人類友愛的象徵。這花園已不再是花園,而是一片廣闊的叢林莽地,就是說,一種象森林那樣深廣幽邃,象城市那樣喧囂熱鬧,象鳥巢那樣打顫抖動,象天主堂那樣陰沉晦暗,象花柬那樣芳香襲人,象墳墓那樣孤獨寂寥,象人群那樣充滿生機的地方。

到了開花的時候,這一大片樹叢草莽,在那鐵柵欄門後四道牆中自由尋歡,暗自進行著廣泛的繁殖,並且,幾乎象一頭從晨光中嗅到了漫山遍野求偶氣息的野獸,感到三月春天的血流在血管裡奔跑沸騰,陡然驚起,迎風抖動頭上紛披茂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