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怕,”比格納耶對德納第說,“他還有一條腿是綁著的。他沒法逃脫。我保證。是我把他那腿捆上的。”
這時被綁人提高嗓子說:
“你們這些倒黴鬼,要知道,我這條命是不值得怎麼保護的。可是,如果你們認為有本事逼迫我說話,逼迫我寫我不願寫的東西,說我不願說的話??”他揎起左邊衣袖,說道:“瞧。”他同時伸直左臂,右手抓緊鈍口鑿的木柄,把燒燙的鑿子壓在赤裸的肉上。
肉被燒得哧哧作響,窮窟裡立刻散發出行刑室裡特有的臭味。馬呂斯,嚇得心驚肉跳,兩退發酥,匪徒們也人人戰慄,而那奇怪的老人只是臉上稍微有點緊蹙,當那塊紅鐵向冒煙的肉中沉下去時,他好象沒事似的,幾乎是威風凜凜的,把他那雙不含仇恨的美目緊盯著德納第,痛苦全消隱在莊嚴肅穆的神態中了。
在偉岸的高尚的性格里,軀體和感官因肉體的痛苦而起反抗能使靈魂展現於眉目,尤如士兵們的譁變迫使軍官露面。
“你們這群可憐蟲,”他說,“不要以為我有什麼比你們更可怕的地方。”他就說著把鑿子從傷口裡拔出來,向開啟的窗戶扔出去,那發紅的駭人的工具連跌幾個筋斗,消失在黑夜中,遠遠地掉在積雪中熄滅了。
那被綁人又說:
“你們想拿我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他已放棄了自衛武器。
“抓住他!”德納第說。
兩個匪徒抓住了他的肩膀,那個戴著面具、用肚子說話的人,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舉起那鑰匙,準備在他稍微動一下的時候,便打爛他的腦門。
這時,馬呂斯聽到有人在他的下面,牆腳邊,輕聲交談,但因靠得大近,看不見說話的人,他們說:“只有一個辦法了。”
“把他一刀劈了!”
“對。”是那夫婦倆在商量。
德納第慢慢地走到桌子面前,拉開抽屜,扯出那把尖刀。馬呂斯緊抓著手槍的圓柄,為難到了極點。兩種聲音在他心裡已經攪了一個多小時了,一個要他尊重父親的遺囑,一個喊著讓他救那被綁的人。這兩種聲音仍在無休止地糾纏,使他瀕於停止呼吸。他一直在渺茫地希望能找出一條孝義兩全之路,卻始終沒有找到這種可能性,可是危險已經逼近,觀望已超出最後的極限,德納第手拿尖刀,站在和被綁人相距幾步的地方思考。馬呂斯慌亂失神,四下亂望。這是人在絕望中無可奈何的機械動作。
他忽然驚了一下。圓月的一道亮光照射在他腳旁的桌子上,彷彿為把一張紙指給他看。他看見了德納第大女兒早晨在紙上寫下的那行大字:警察來了。
一線光明穿過馬呂斯的頭腦,他有了一個主意,這正是他所尋找的方法,解決那個一直令他痛苦萬分,既要開脫兇手,又要救受害人的難題的辦法。他跪在櫃子上,伸出手臂,抓起那張紙,輕輕地從牆上剝下一塊石灰,裹在紙裡面,從牆窟窿扔到了隔壁屋子中間。
恰逢其時。德納第已征服他最後的恐懼或最後的憂慮,正走向那被綁人。
“掉下了什麼東西!”德納第大嬸喊道。
“什麼?”她丈夫問。那婦人向前搶上一步,把裹在紙裡的石灰拾了起來。她把它遞給丈夫。
“這是從何而來的?”德納第問。
“見鬼!”那婦人說,“你要它從什麼地方來?是從視窗來的。”
“我看見它飛進來的。”比格納那說。德納第急忙把紙開啟,湊到蠟燭旁去看。
“這是愛潘妮的字。有鬼!”
他向他女人做了個手勢,她急忙上前,他把寫在紙上的那行字指給她看,然後低聲說:“快!準備軟梯!放這塊肥肉留在老鼠洞裡,我們趕緊逃!”
“不砍這人的脖子了?”德納第大嬸問。
“來不及了。”
“從哪裡逃?”比格納那接著問。
“從視窗,”德納第回答。“潘妮既然能從視窗把這石子丟進來,說明房子的這面還沒有被包圍。”
那個戴著面罩、用肚子說話的人把他的鑰匙放在地上,向空中舉起他的兩條胳膊,一句話不說,急忙把他的兩隻手開合了三次。這如同船員發出準備行動的訊號。抓住被綁人的那兩個匪徒也立刻鬆了手,一轉眼,那條軟梯已吊在窗子外面,兩個鐵鉤牢牢地鉤住了窗沿。
被綁人沒有留意到他身邊發生的這些事,他好象在沉思或祈禱。軟梯剛掛好,德納第就喊道:“來!老闆娘!”他自己也衝向視窗。
但是,正當他要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