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力寡勢孤反而更勇氣百倍的。
只有瓦蒂埃縱隊遭了那凹路的殃,德洛爾縱隊,卻全部到達目的地,因為內伊指示過,教他從左面斜進,彷彿他預先嗅到了陷阱似的。
鐵騎軍蹴踏著英軍的方陣。腹朝黃土,放開韁勒,銜刀捏槍,那就是當日衝殺的情形。在戰爭中,有時心情會使人變得僵硬,以致士兵成了塑像,肉身變成青石。英國的各營士兵都被那種攻勢嚇慌了,待著不知所措。
當時的情形實在是觸目驚心。英軍方陣的每一面都同時受到衝擊。鐵騎軍狂暴地旋轉著,把他們包在中間。那些步兵沉著應戰,毫不動遙第一行,一隻腳跪在地上,用槍刺迎接鐵騎;第二行開槍射擊;第二行後面,炮兵上著炮彈,方陣的前方讓開,讓開花彈放過,又隨即合攏。鐵騎軍報以蹴踏。他們的壯馬立在兩隻後蹄上,跨過行列,從槍刺尖上跳過去,巍然落在那四堵人牆中間。炮彈在鐵騎隊伍中打出了一些空洞,鐵騎也在方陣中衝開了一 些缺口。一行行被馬蹄踏爛了的人,倒在地上不見了。槍刺也插進了那些神騎的胸腹。人們在別的地方,也許不曾見過那種光怪陸離的傷亡情況。方陣被那種狂暴的騎兵侵蝕以後,便縮小範圍,繼續應戰。他們把射不盡的開花彈在敵人的隊伍中爆炸開來。那種戰爭的形象實在是殘暴極了。那些方陣已不是隊伍,而是一些火山口。鐵騎軍也不是馬隊,而是一陣陣的暴風。每一個方陣都是一座受著烏雲侵襲的火山,溶岩在和雷霆交戰。
極右的那個方陣,暴露在外面,是完全沒有掩護的一個,幾乎是一經接觸便全部被消滅了。它是蘇格蘭第七十五聯隊組成的。那個吹風笛計程車兵坐在方陣中央的一面軍鼓上,氣囊挾在腋下,無憂無慮地垂著他那雙滿映著樹影湖光的憂鬱的眼睛,正當別人在他前後左右廝殺時,他還吹奏著山地民歌。那些蘇格蘭士兵,在臨死時還想著班樂鄉,正如希臘人回憶阿戈斯①一樣。一個鐵甲騎兵把那氣囊和抱著它的那條胳膊同時一刀砍下,歌曲也就隨著歌手停止了。
鐵騎軍的人數比較少,那凹路上的災難把他們削弱了,而在那裡和他們對抗的,幾乎是英國的全部軍隊,但是他們以一當十,人數就大增。那時,幾營漢諾威軍隊向後折回了。威靈頓見了,想到了他的騎兵。假使拿破崙那時也想到了他的步兵,他也許就打了個勝仗,那一點忽略是他的一個無可彌補的大錯。
那些攻人的鐵騎軍突然覺得自己被攻了。英國的騎兵已在他們的背後。他們前有方陣,後有薩默塞特,薩默塞特便是那一千四百名龍騎衛①阿戈斯(Argos),希臘城名。
隊。薩默塞特右有德恩貝格的德國輕騎兵,左有特利伯的比利時火槍隊;鐵騎軍的頭部和腰部,前方和後方,都受著騎兵和步兵的襲擊。他們得四面應戰。這對他們有什麼關係?他們是旋風。那種勇氣是無可形容的。此外,炮兵始終在他們的背後轟擊。不那樣,就不能傷他們的背。他們曾穿過的一副鐵甲,在左肩胛骨上有一個槍彈孔,現在還陳列在所謂滑鐵盧陳列館裡。
有了那樣的法國人,也就必須有那樣的英國人。那已不是混戰,而是一陣黑旋風,一種狂怒,是靈魂和勇氣的一種觸目驚心的昂揚,是一陣劍光與閃電交馳的風暴。一剎那間,那一千四 百名龍騎衛隊只剩下八百了,他們的大佐弗來也落馬而死。內伊領著勒費弗爾—戴努埃特的長矛兵和狙擊隊趕來。聖約翰山高地被佔領,再被佔領,又被佔領了。鐵騎軍丟開騎兵,回頭再去攻步兵,或者,說得準確一些,那一群亂人亂馬,已經扭作一團,誰也不肯放手。那些方陣始終不動。先後衝擊過十二次。內伊的坐騎連死四匹。鐵騎軍的半數死在高地上。那種搏鬥延續了兩個鐘頭。
英軍深受震動。大家都知道,假使鐵騎軍最初不曾遭受那凹路的損傷,他們早已突破了英軍的中部而勝利在握了。見過塔拉韋臘①和巴達霍斯②戰役的克林東望見這種稀有的騎兵也不免瞠目結舌,呆如石人。十有七成敗定了的威靈頓也不失英雄本色,加以讚歎。他低聲說著:“出色!”
③鐵騎軍殲滅了十三個方陣中的七個,奪取或釘塞了六十尊大炮,並獲得英軍聯隊的六面軍旗,由羽林軍的三個鐵騎兵和三個狙擊兵送到佳盟莊上,獻給了皇帝。
威靈頓的地位更加不利了。那種奇怪的戰爭就象兩個負傷惡鬥的人的肉搏,雙方的血都已流盡,但是彼此都不放手,仍繼續搏鬥。看兩個人中究竟誰先倒下?
高地的爭奪戰繼續進行。
那些鐵騎軍究竟到達過什麼地方?誰也不清楚。但有一點是確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