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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曼姑娘在步人老年階段時,不僅毫無收穫,反倒一年比一年差。那是不努力振作的人的必然下場,她從來不對別人生惡念,那是一種非常好的品質;後來,年華磨完稜角,時間進一步朝她下軟化功力。她只感到忱傷,一種不知所云的憂傷,她本人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她感到人生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快結束了,她的音容笑貌甚至行為,處處都顯出那麼一種悽惶困惑的味道。

她代她父親料理家務。吉諾曼先生身邊有女兒,恰如我們從前見過的那位卞福汝主教身邊有妹妹。這種由一個老頭和一個老處女組成的家庭是司空見慣的,這種兩個老人相依為命的景況總會讓人悵然若失。

這家人裡,除了那個老處女和那老頭外,還有一個小孩,一個只要在吉諾曼先生面前就會發抖沉默的小男孩。吉諾曼先生和那孩子每一次說話都是兇狠的,有時還抬起手杖:“過來!先生!小壞蛋,淘氣鬼,快過來!回答我,小妖怪!讓我看看你,小流氓!”他說些不倫不類的話,可心裡確是疼他。

他是他的外孫。我們以後還會看到這個孩子。

第三卷外祖和外孫

一古老的客廳

吉諾曼先生住在塞爾凡多尼街時,他常常在好幾處極高貴的客廳裡走動。吉諾曼先生雖是個資產階級,但也受到款待,由於他有雙重智慧,一是他天生的智慧,二是別人認為他有智慧,所以大家都邀請他和奉迎他。每到一處他就非要出盡風頭,否則他寧願不去。有些人總是想方設法地左右別人,使人另眼看待他們,如果不能當主演,也一定要當小丑。吉諾曼的性情卻不是那樣,吉諾曼先生在平日出入的那些保皇派客廳裡佔盡了所有風光,卻絲毫沒有損害他的自尊心。處處都以他為權威。他竟然和德?波納德先生①,甚至和貝奇一皮伊一瓦菜先生②分庭抗禮。

一八一七年前後,他每星期非得要去附近的弗魯街上 T。男爵夫人家裡去打發兩個下午,那是一位值得欽慕和尊敬的婦人,她的丈夫在路易十六時期作過法國駐柏林大使。T。男爵生前酷愛凝視和顯靈①,但在流亡期間他資財耗盡而死,留下的遺產僅是十冊鑲有金邊的紅羊皮封面的精裝手稿,內容是對麥斯麥和他的木盆的一些極其新奇的回憶。T。夫人因等級關係,沒有把它發表,只靠一筆不知從何而來的微薄年金度日。T。夫人不和宮廷來往,她說那是一種”很雜的地方”,她過的是一種高貴、寂寞、清平、孤芳自賞的生活。惟有幾個朋友每星期在她孤身獨處的爐邊聚會兩次,於是組成了一種絕對保皇派的客廳。大家在那幾喝茶,隨著各人突發的興致,沉鬱或激奮,而對這個世紀、憲章、波拿巴分子、售藍佩帶給資產階級的朽政、路易十八的雅各賓主義等問題發出的不是哀怨就是怒吼,並且輕聲談著御弟,今後的查理十 世帶給人們的希望。

大家在那兒把那些稱拿破崙為尼古拉的俗俚歌曲唱得歡天喜地。公爵夫人們,世界上最嫻雅最可愛的婦女,也在那兒歡天喜地地唱著這一類的歌曲,比如下面這段指盟員②們的歌:將你曳著的襯衫尾擺塞進褲子裡。免得別人說那些愛國主義者掛出了白旗③!

他們邊唱邊以為能嚇壞人的隱語或無傷大雅。但他們卻認為有毒的文字遊戲如四行詩,甚至是用對句來消遣,例如德索爾內閣,一個保守派內閣,有德卡茲和德賽爾兩個閣員,他們這樣唱道:為了從基礎上加強這搖晃了的寶座,必須換土壤,換暖室,換格子。④①德彼納德(13Onald,1754一 1840),子爵,法國政治活動家和政論家,保皇派,復辟時期的貴族和教權主義反動派的思想象之一。

②貝奇一皮伊一瓦萊(Bengy一 puy一 Vallce,1743一 1823),制憲議會右派議員,後逃往國外。復辟時期撰文論述法國社會宗教和政治的關係。

①指巫術中定睛凝視鬼魂重現等手法。

②盟員,指一八一五年拿破崙從厄爾巴島回國時號召組織的志願軍。

③白旗是投降的旗幟,也是法國當時王朝的旗幟。

或者他們重編元老院的名單,認為“元老院的雅各賓臭味太重太可怕”,他們把名單上的名字連起來,將它們組成一個句子,如 Damas,Sabran,Gou, Jiol1 Saint一 Cyr。於是覺得快樂之至。

大家醜化革命在那種客廳裡。他們全都意氣相投,想把同樣的仇視鼓動起來,但意思卻相反。他們唱著那好聽的《會好的呵》①:會好的!會好的!會好的呵!布宛納巴分子被吊在街燈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