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怎麼這幾年時間裡,李含光就從一個她們於家都要低頭看的孤女,不知不覺地變成了現在這樣,需要擔心元正配不上她層次的這種人了?而且還變得這麼自然,這麼水到渠成似的,幾乎連一點非議都沒惹起。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是充滿仰視的,好像她就應該這麼優秀。
像她這樣會念書的人多了,可和她一個境遇和一個待遇的卻很少,你要去尋思原因的話也找不到,感覺只能說是人家有這個運氣,就是順,不然要說別的,也真是說不出什麼了。桂樹學校裡的人還會懷疑含光的身世,可韓氏等街坊鄰居知根知底的,怎會做如此不靠譜的猜測,想來想去,也只能歸結於她的命。——命好,才抓住了楊老師這麼好的師父,有了秦教授這麼高階大氣上檔次的師公(韓氏一開始聽於元正八卦這個的時候,羨慕得一晚上都沒睡好),有那麼一個出身富貴又和她說得來的師叔,這些不是命哪裡解釋得了?
當然,至於說楊老師一年班上教多少學生,也只出了李含光這麼一個親傳弟子這一點,是不是能歸結於運氣,那韓氏也就真是拿不準了。有些事情,不是她這個層次能看明白的。
就好像她也料錯了含光一樣:這一千元獎學金,含光並沒有胡亂花銷,而是交給了楊老師,請她代自己儲存。
“一等獎學金可是不容易啊。”楊老師的興致也很高,對於含光的請求,自然是沒說二話就答應了下來。雖說畢業一年了,可一週照舊見兩次,兩人並沒有生疏多少。再加上現在楊老師開始栽培李蓮湖去競賽拿獎了,含光作為李蓮湖的半個老師,和楊老師的關係反而更親近了一些。“你六門主科成績好我都不吃驚了,怎麼餘下那幾門副科成績也還是穩拿第一呢?”
“因為我是名門私生,這都寫在基因裡了。”含光和楊老師開了個玩笑。
楊老師瞪了她一眼,又問道,“現在和同學們關係怎麼樣?我記得那個何英晨是不是也進了你們學校?沒有和你起什麼衝突吧?”
“雖是一個班,但他也挺老實的,我們連話都沒多說幾句。”含光如實道,“您也知道,桂樹規矩嚴。管他多有背景,犯了校規都是沒理的。何英晨家裡就是再能耐,他也得忌諱著點吧。”
因為家裡有背景就橫行霸道的那叫紈絝,不叫世家子弟。而就是紈絝,也得找準了地方再欺男霸女,桂樹這樣的地方,放在古代那就是省學。真正的紈絝連入讀省學的資格都是拿不到的,頂多就是頂個買來、蔭補來的功名在民間找找優越感。要讀桂樹就得守桂樹的規矩,心裡看不起是一回事,面子上表現出來那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可能對含光有點意見和看法的人不少,但會白痴到表現出來給她找麻煩的那就不多。何英晨既然會來讀桂樹,當然也不至於沒腦子到挑戰這條預設潛規則的地步,否則,觸犯了規則,沒臉的還是他自己。
不過,換句話說,含光在桂樹,因為成績好很可能受到大家的尊重,但要交朋友卻還是有點困難,想和在慈恩時一樣眾星捧月,卻是不可能了。楊老師一邊開車一邊就看了含光一眼,道,“那有交到什麼朋友嗎?”
果然,從含光的臉色上來看,估計也是沒交到什麼知心朋友的。楊老師有些遺憾,便道,“考上大學那就好了,西安府的水池子到底還是淺了點。國子監大學水平更高,進那裡讀書的人一般都不會有什麼門戶之見。”
含光也懂得這個道理:這就好比你考上舉人、進士以後,就算出身再貧寒也有大把人來和你做朋友是一個道理。這世上完全用出身來評判人的大家子弟雖然也不是沒有,但卻極少。畢竟錢財和權勢也並不是一個人的一切,年紀越大對這點看得也就越透。現在在桂樹,孩子們還小,自己能拿出來說嘴的東西不多,對成績比他們更好的自己,當然首要的感覺就是先抓住身世來排斥了,這其實也是對自己的實力不自信的表現。
……要問她為什麼知道這麼多,因為她以前就是用這樣的心態去排斥她七妹了。她七妹太優秀了,她也知道自己處處不如,當然只有抓住她庶女的身份,這樣先聲奪人地來討厭她,以此爭取一點優勢了。
含光想了一下,也覺得挺好玩的。她以前是多討厭她七妹啊,可現在卻成了她七妹式的人物。
不過,和她七妹那種發自天然的人情圓融比,她要更孤僻和古怪一些,比如現在,她就並不介意自己沒有太多朋友。“到底也還是有兩個能說得上話的同學,平時讀書那麼忙,交一兩個朋友也就夠了,也不會覺得孤單。”
楊老師挺欣慰,“就是這樣想就好了,現階段還是以學業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