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府內車水馬龍、衣香鬢影的奢遮場面。
那時候的桂宅,又豈是如此容易進的?縱有人帶著,女子輕易也不能從正門進,更遑論如此站在二門外迎客了。走在這條青石甬道上的,多數都是朱紫之輩,他們面上雖然表情各異,對宅子的主人,卻往往都帶著盛大的笑容……
“小生見過李局管。”楊老師對李局管拱了拱手,他的表情要比和含光說話時慎重一些,談吐也更有古意了。“初次見面,多承修文牽線了。在下楊毓連,家父是學政廳高等教育處處長楊諱啟文。”
李局管笑了,“早聽修文說過了,這個輩分也不知道怎麼論,說起來我和令尊也是見過的,都是平輩。可這麼一來,你和修文又是錯了輩了。”
楊老師忙說,“各論各的,各論各的。局管和我父親是同僚,我當以長輩視之。”
以李局管的隨意來看,她的確是把楊老師看作小輩,楊老師做出這樣的態度,是很合適的。他雖然一團天真浪漫,但這時卻說得上是談吐有度。含光心裡多少有數了——繼良海善慶,大英啟毓流,從排行上來看,這一位應該是西北楊家的十幾世孫了。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麼沒進寶信中學執教,而是落入了慈恩小學中。
“還叫什麼局管啊?”李局管衝含光隨意地點了點頭,就算是招呼過了。“叫李阿姨吧——說起來,你父親也是夠避嫌的了,你好歹也是國子監的高材生,怎麼連寶信中學都不讓你進,要把你發到慈恩小學?”
楊老師的笑容有點發苦,“年輕人總是要吃點苦,鍛鍊一下的。”
雖然宅邸外表,也許和兩百年前沒有什麼不同,但內部卻已經是十分現代化了。含光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的幾處燈飾,恰到好處地給庭院提供了光源,夜色中燈火處處,很容易能看得出來,這處巨大的桂家宅邸,內部還是住滿了人口。
含光也算是藉由於元正接觸了一下這時代的平民百姓,由於不再種地的關係,兒女數目多寡,好像已經不太重要,再加上房價走高,多一個兒子就要多籌措一處房產,平民百姓們多數都是生育兩個就到極限了。在如今這種四口之家比較盛行的社會環境裡,大家大族的底蘊,倒是越發容易顯示得出來了。就是李局管,在慈幼局裡穿得和一般的婦人沒什麼區別,都是上衫下褲的工作服,可在自己家裡就算是露出真面目了。一襲襖裙半新不舊,看著怪家常的,可含光掃了一眼便看出來了:這是織金雲紋蟒緞的一套料子。在她那個時代,不是有品級的命婦,還不能穿著這個。
她忽然覺得李局管實在也很有意思,身為如此衣食無憂的貴婦,卻是試圖在慈幼局裡和低等管事僕婦們周旋,而且看其態度,進展還不是很順利的樣子。這好像不是她理解中一般貴婦的行事邏輯。
“年輕時候多吃點苦也是好的。”李局管自然不會留意含光了,一邊和楊老師隨口寒暄,一邊把他們帶上了一條偏路,從宅子的中軸線判斷,這裡應該是府裡左翼的一間偏院,位置不差,但卻不是中軸線上的左正院——李局管一家很可能不是元帥府裡的話事人,甚至都不能說是很有分量的住戶。正院屬於家主居住,左、右院子,一般都是給嫡長子、嫡次子居住的,起碼在含光那個時代是如此。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以含光對世事的理解來說的話,她也無法接受一屆商人住在將軍府的正院裡。楊老師的父親都是學政廳裡的處長了——據她理解,起碼也是正七品、正六品的曹官,他的做派也不過如此,李局管從派頭上來說比楊老師還奢遮,架子也比楊老師還大,她背後肯定是有比一個桂花奶業更牢固的靠山吧。
哎,這些事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含光到底還是收斂了八卦的心思,自嘲地一笑——她父親昔年是天下一品不假,可現在的她,別說正六品、正七品的官員了,連個吏員都要仰望的,還有什麼資格去了解這麼上層的遊戲?遇到楊老師,都已經是她的運氣了。
說話間,三人已經進了一個寬敞的小院子,院子裡幾間屋都亮了燈火,隱約還能聽見孩童的說話的聲氣——聽起來,李局管的孩子年紀和含光也差不多。不過她並沒有引介孩子們給楊老師認識的意思,而是直接把他們帶進了客廳。
稍事寒暄以後,李含光被賜予一個蘋果抱著啃,早有些迫不及待的楊老師一欠身,道出了來意。“李阿姨接手慈幼局也有三年多了,這三年來,慈幼局的改變大家也都是看在眼裡的,和從前比,那真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含光微微一驚:難道以前還能更差?
李局管不動聲色,“其實也不能說是我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