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家店裡打了尖,夥計帶我來到後面一間廂房,剛開啟木門,一股略帶潮味的空氣便沖鼻而來,房內除了一張小小木板床,破舊不堪的薄被褥,就是窗前桌上的一小盞油燈不時搖曳。我皺了皺眉,將自己的行李放在床上。店夥是一個二十幾歲看起來有些木訥的年輕人,將搭著舊毛巾的銅盆放在桌上,說了聲:“女客官請用”便走出門去。我隨手用毛巾擦了擦臉,只覺得自己象走了好久的路一般,兩隻腳痛得厲害,也不想吃飯,人便倒在木板床上,卻是一動也不想動。
唉,看來沒有了商少長的黑馬,自己用腳走路,卻是這樣痛苦的事情。
我閉目躺在破被褥中,一股潮腐難聞的氣味直衝鼻子,嗆得喉嚨也幹痛如火燒一般。我隨手拉拉身上的絳衣,咬牙硬翻了個身――一個穿著黑衣的女子走在街上,到哪裡都是太過驚世駭俗。現在商少長不在我身邊,而我又只有那麼一點點不入流的可憐功夫,只要有一個灰衣殺手就能要了我的命,還不如做尋常女人打扮,才不會糊里糊塗地做個冤死鬼。所以我被風大先生送下山後,便買了一套絳色衣裙穿戴起來,雖然一路上還有些人對我裙下不時落出未纏足的腳指指點點,但總算看起來,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宋朝女人。
商少長,商少長,你此時此刻有沒有想著我?你現在,可又是在哪裡呢?
我呻吟了一聲,又翻了個身,直覺全身每個骨節都痠痛無比。我自來到宋代,其實是沒有受過什麼大苦,在歸雲莊時只在絳州城內走動,從來沒有出過遠門。而自和商少長一起,衣食住行從未讓我插手。雖然當時也算風餐露宿,但二人以馬代步,他又時不時打些野味佐餐,日子卻也覺過得好玩有趣。可是當他不在我身邊時,我才發現任憑我再多的智慧才思,這最簡單不過的吃住,卻也變得麻煩難過起來。
……
看來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糊塗又糊塗,如果你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一個人身上,又怎能再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
我偏偏頭,看著幾線柳枝輕拂過木頭窗欞,不知何時,外面竟是月上中天,一輪圓月照得天空甚是明亮。
今天的月亮真是又圓又美,商少長,你是不是也在某個地方,同我一起,看著這天上的明月?
月光照在漸漸生起的霧氣上,象籠了一層薄薄的輕紗般,好美……
不對!
現在正當夏天,剛剛才生暑熱,怎會有秋天才有的薄薄的霧氣!?
“……白姐姐,小綠告訴你,如果你發現周遭的環境與你所熟悉時有所不同時,你一定要先將這個淡綠色的丸藥先吞下去……”
乳白色淡淡的霧,漸漸向這個小客棧聚籠,越聚越多,由淡變濃,幾欲要飄進屋來!這白霧在夜色中看起來再也悽美不過。但在我的眼中,這違反時令出現的神秘霧氣,卻不啻於催命的符咒!彷彿在黑夜中,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推著這霧氣行動一般,眼看著這霧一點點從窗內滲入――
我忙跳下床來,一手向銅盤抓去,將盤中浸透的溼毛巾捂住口鼻,一手忙伸向包袱,掏出一個小小玉盒,將玉盒中一小丸淡綠丹藥放進口中。做完這些事情,我仍屏住呼吸,開啟窗子,向外面看去――
這個小客棧,已經被這種霧氣包圍,整個樓中卻是驚人的死寂!幾乎掉根針都能聽得到。
我的心,卻是一片冰涼。
那些叫賣的小販,那些勤快的夥計,那些往來的客商……就在這寂靜的夜中,在睡夢裡,無聲無息地睡在這現在已經變得濃厚無比的白霧中。
只不過,這一“睡”,卻還能不能醒來?
白姐姐,如果你發現周遭的環境與你所熟悉時有所不同時,你一定要先將這個淡綠色的丸藥先吞下去!
為什麼?什麼是“與我熟悉時有所不同”?
就是說,你眼中所見的,與你平時按照時令看到的,有所不同,比如說:你在冬天時,看到開放了鮮豔的花朵,在夏天時,看到周圍生起了霧……白姐姐!一定要記得小綠說的話!如果你在夏天看到有異常的霧氣,你一定要吞下這丸“甘露”!
現在我眼前這片連風也吹不散的濃霧,不知算不算“周遭的環境與我所熟悉時有所不同”。
我揹著包袱在大霧中拼命穿行,現在這霧氣已從最初如薄紗般的絲絲縷縷,變成現在的幾乎對面不見人。這絲絲詭異的白氣不知讓我吸入了多少,卻始終沒有感到有什麼異樣。
可是,正在逃命的我腦子中卻注意到一個問題:這夏天中不時聒噪的鳴蟬織娘,此時卻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