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荷居然吃得如此肆無忌憚,不由自主地又蹙了蹙眉。
“嫌髒?”蘇青荷一下子就猜出他的想法,“告訴你,這世界上最棒的美食通常來自於路邊攤,而不是那些五星級大飯店,不信?我下次帶你去吃碗街角小店的牛肉麵,那真是人間美味!”
文鳳殊微微一笑,終於咬了一口糖葫蘆,一邊走著,一邊問她:“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嗯……被退學後先去趟美國。”蘇青荷口中盡是糖葫蘆,含糊不清的說著。
“要去留學?”
“去找一個仇家。”她說得惡狠狠的。
文鳳殊一怔,仇家?雖然她總是一副大剌剌的樣子,但是外表依然是純情少女,怎麼會有仇家?
“是我妹妹。”她主動報出謎底。
“蘇青蓮?”他憑著記憶念出這個名字,瞬間想起當初在照片中看到的那張美麗文雅的臉。
“沒錯!你記性真好。”她兩三口吃完手中的糖葫蘆,又覬覷上他的。
他看出她在想什麼,乾脆把自己的糖葫蘆給她,“我吃不慣。”
“真是無福消受啊!”她搖搖頭,繼續對付著這一串。
“你妹妹在美國留學?”他則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是啊!哈佛大學,很厲害吧?而且是公費補助的哦!估計三、五年內都不會回國了。我爸媽這次在瑞士談完生意,一定是先去看她了。你沒發現他們這一、兩個月都不曾在家裡現身嗎?”
“你的父母是不是比較疼你妹妹?”他脫口而出,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執著於這個問題。
蘇青荷頓住,神色黯然了一瞬後,又明朗了起來,對他做了個鬼臉。
“是啊!被你猜中了。咦?你不是獨子嗎?這種兄弟姐妹之間的事你也懂呀?”
“我不是獨子。”這下換成他黯然了。
他“曾經”不是獨子,但是,當姐姐離開他之後,他便徹底的陷入孤獨之中。
梅德里城堡裡的少爺、未來梅德里伯爵的繼承人,這個頭銜已將他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而歐洲畫壇對他的推崇備至,更令他完全喪失了享受自己世界的權利。
若不是逃到加拿大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目的。是為自己活,還是為父親、為家族而存在著?
“你不是獨子?你有兄弟姐妹?”蘇青荷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有一個姐姐。”
“哦?那她一定是個大美人!”蘇青荷想當然爾地判斷著,忽然想起一個關鍵性的問題,“對了,你如果是法國伯爵的兒子,怎麼會長著一張東方人的面孔?”
她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現在意識到了,便更仔細的觀察他。
他輪廓清俊,絕對是典型的東方男性。如果真要說哪裡有歐洲人的影子的話,那麼他堅挺的鼻樑和寶石般清澈的瞳仁,的確有著幾分異國的情調。
盯著盯著,她不知不覺的有點看傻了。
其實文風殊論長相真的是一個美男子,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那種溫雅沉靜的氣質,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有的。
難道這就是宋麗儀所說的“貴族氣質”嗎?
“我的母親是華人。”這是他唯一的解釋。至於姐姐的容貌,早在他的記憶中漸漸褪色了。
從姐姐去世後,他便強迫自己忘記許多人、許多事,以至於連最愛的人的長相都記不得了。但是,姐姐那雙柔順的眸子,和永遠在琴鍵上忙碌著的纖細手指,卻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忘記的。
“瞧,你又來了!”蘇青荷看著他蹙起的眉心。“時常皺眉頭會變成小老頭的!我教你的方法還記得嗎?”
將手指按在他的眉心上,她輕聲說:“試著學會微笑,當你覺得孤獨,或者覺得自己已經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時候,只要你肯給自己一個微笑,就不會活得那麼沉重、那麼艱難了!”
他震動了一下,感受到她溫暖的手指按在自己的眉宇間,有一股暖流從那裡湧進了身體裡,湧進他的血液中,令他全身掠過一種前所未有的顫慄。
“好了!別傻站著了,時間還多的是,我們再去打一次電動吧!我這回一定會贏你的!”她笑著拉起他的手,奔跑在街邊的小道上。
風從他的身邊吹過,剎那間,他忽然感到一種肆意的放縱,輕鬆的釋然。
若有一天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便可以真正感受到生命的美妙吧?
多年前,姐姐這樣問過他。當時他沒有回答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