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就回答我的問題呢?’青青呼吸急促,喉頭緊窒著。恐慌和失望狠狠地攫住她的心臟,理智告訴她千萬不要再追問下去了,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沒辦法控制自己地質問著他……
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還要更像個律師!
‘你先冷靜下來。’他溫和地哄誘著。
‘我很冷靜!’她雙手緊緊捏住公事包,努力吞嚥喉頭的硬塊和灼熱。‘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告訴我事實。’
溫言聲嘆了一口氣,將車子駛近第一個進入視線的公園。
待停妥車之後,他們兩人默不作聲地緩緩步行在暮色中略顯幽靜的公園裡。
路燈亮了起來,暈黃柔和的光撒落在他倆的發上、肩上,影子一大一小拉得好長,卻隱隱約約隔開了一絲絲的距離。
‘愛上一個人有那麼難嗎?’青青聲音虛弱地開口。
他微微一震,英俊的臉龐閃過一抹矛盾。
‘我父親並沒有娶我的母親。’他猶豫了良久,最後終於長長吁出一口氣,苦澀地坦白道:‘我是個私生子。’
‘啊?’她驚異地抬起頭,剎那問忘了自己的難過和忐忑,心疼地瞅著他。‘你……心裡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不會說私生子的身分很光彩,在某些程度上,它的確造成我青少年時期心靈上的些許遺憾和陰影,但是我並沒有讓它徹底毀了我的人生和價值觀,但是在看過我父母親任性的以“愛情”為藉口,做出了一連串自私與傷害彼此的行為後,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像他們那樣可悲。’他表情深鬱,低沉的語氣裡有著一絲難以磨滅的痛。
青青呆住了,怔怔地仰望著他,靜靜地聆聽著。
此刻她的忐忑與不安根本不算什麼了,她現在整個人、整顆心唯一在乎、關注的都是他。
她親愛的,深愛的,可憐的心上人。
‘愛情是極其自私霸道殘忍的一種感情,有多少人藉著愛情的名義招搖撞騙,無情地傷害自己和別人……甚至禍延下一代。’他眯起雙眼,冷冷地道:‘所以我不相信愛情,我也不要我幸福的婚姻是以愛情做為基石,因為那一點都不可靠,愛情會褪色、會欺騙人,統統只是一種短暫的幻覺。’
青青啞口無言,心底又是憐惜又是心酸,她想要告訴他這不是真的,他父母親傷人的情慾並不代表真正的愛情。
愛情是……非常非常地在乎一個人,希望他過得比自己還要快樂,看見他笑,就會感覺到異常的幸福;愛是彼此付出包容退讓和支援,不是霸道的佔有和絕對的掌控;愛是陽光,能夠溫暖照亮心底深處最黑暗孤獨的地方,愛不是烈火,不會燒傷真正相愛的兩個人。
她想要告訴他這些,但是當她瞥見他提到愛情,臉上冷淡的警戒防備與厭惡時,這才深刻地體悟到他真的從來沒有被愛過。
父母的私心貪歡卻下負責任重重地傷害了他,給予他的都是關於負面的教育,就像一個從小被教導黑就是白,對就是錯的孩子,他又如何能清楚地分辨出正確的事?
‘言聲,你願意聽聽我的經驗嗎?’她深情地凝視著他,輕柔地道:‘我爸是個暴發戶,在田地被財團看中買下來之前,他每天辛苦耕作得跟頭牛一樣,往往農作物收成後還要被大盤商苛扣,可是他還是每天種得很高興,我媽常常嘮叨他做人太老實,常被騙又常吃虧,但說是這樣說,每天晚上她還是會拿出兩隻凳子和扇子,和我爸坐在院子裡看月亮、聊天。’
溫言聲聽得專注而入神,臉龐微微浮現嚮往之色。
‘我常常覺得他們雖然是平凡的夫妻,卻是彼此深愛著對方,總是不時替對方著想。後來我們田僑裡大片上地都被某財團鉅資收購,大家都變成了暴發戶,我爸不用種田了,每天在村子口的大樹下泡著號稱一斤八萬元的春茶——依舊是傻傻的被奸商敲詐——我媽還是天天叨唸他,可是一到晚上,兩個老夫妻又照例拿出了凳子,在院子裡看月亮,交頭接耳吱吱喳喳。’
溫言聲輕笑了起來,‘聽起來我會有一對很可愛的岳父岳母。’
‘對啊,而且我敢打賭,我爸媽會愛屋及烏,他們還會把你疼得跟自己的命根子一樣,每天三餐加消夜問你吃飽沒?關心你穿得暖不暖,心情好不好,到時候恐怕你會忍不住叫救命。’她別有深意地瞅著他,甜甜道:‘他們老一輩的人,愛不愛是不會成天掛在嘴裡的,但是他們不會吝於用行動來證明,也不會否認自己真誠的愛與關懷。’
他心下又是一震,深邃的眼神陷入長長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