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年前有一批絲綢要交付,顏色、織法還沒定,你快研究研究,我還有要事,先走,不打擾你。”說罷吱溜一下,鑽出紗帳逃跑,把麻煩留給別人——這是曾家人的信條。
君錦看看手上的書,再看看面前那幾十個繡娘……年前?那可沒多少日子了,可她也不會織綢啊!
逃……是逃不掉了!先安撫了面前那幾十雙眼睛要緊……
這是君錦自生來第一次看書不為打發時間,也是她第一次認真做事,往日不理解羅瞻為何能數夜不眠不休,如今輪到自己頭上,方知有事可忙的人,根本不知疲倦為何物。
生活的意義不在於為生而活,而在為活而生,忙碌的日子未必不幸福,有忙碌才有悠閒。
只是偶爾停下來看一眼孤燈,仍會想著,他——現在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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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正與老兵們圍著篝火吃飯,不知是哪一餐,總之是今天的第一餐,從昨夜一直打到今天的傍晚,終於可以坐下來填飽肚子,睡個好覺,如果沒有這種生活,他恐怕都會變成那些只會寫憂思悲曲的酸文人,生活中乍然失去了兩個重要的人,行屍走肉也不過如此。
“將軍,來一口?”老兵從懷裡摸出一隻羊皮袋,悄悄塞到他的手中。
他開啟軟塞,猛灌了一口,是酒,衝老兵笑笑,並沒責備他私自夾帶小酒。
“將軍,烤好了,您先來一塊。”另一名老兵用沾血的匕首切一塊羊腿遞過來。
他也不客氣,接過羊腿狠狠咬下一口。
“爽快!”老兵們呵呵大笑起來。
接下來便是男人們在一起經常做得事,唱幾嗓子荒腔走板的山野村調,聊幾句鄉野間的女鬼小妖,吹一下自個曾經的豔遇——不知其真實程度到底有幾分,總之吹牛又不犯軍規。
羅瞻枕著雙手躺在羊皮氈上,望向夜空中閃爍不定的星子,閉上眼,那星星還在眼前閃爍,困了,意味著又要做夢了,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挺開心,不知今晚她又會做什麼,最好是多喊他幾聲武安,她的聲音酥骨撓心,聽著很受用。飽暖思/淫/欲,吃飽烤暖,自去尋他的春/夢去了……
人啊,都是事後方知該後悔。
隔日清晨,山野遍地是篝煙,從夢中轉醒,狼皮被褥上下了一層白霜,踢開被褥起身。
火頭兵正在準備今天的乾糧,營地旁的戰馬正打著白煞煞的鼻氣,兩隻麻雀在這一方枝頭吱吱咋咋,他的衛兵也早一步打來水供他洗漱——這要是換以前在家,她準定是給他穿衣、理髮……拍一掌腦門,不能再走神,他手上還捏著上萬條性命,不能有差池!
“大哥——”嘉盛跳下馬——這幾天為調配糧草,他回了一趟延州,剛趕回來。
“嗯。”接過衛兵手上的擦臉布,抹一把臉,不想問,卻下意識問出了口,“家裡如何?”
嘉盛無奈地笑笑,“派去麗陽、鹿山的人都已回來,並無所得。”見羅瞻擦臉的手微微一頓,又道:“到是劉婆婆的身子骨好多了,還有——上次遇到的那個林木之,已經到了延州,我讓人找了個院子,先安排他住下,也跟他聊過兩次,這老頭到也算頗有見底,而且他還帶來了吳杭周蜀的親筆信。”從懷裡取了封信與羅瞻。
羅瞻把擦臉布扔到衛兵手上,接過信拆開來看。
“怎麼樣?周蜀如何說?”
羅瞻看罷信,交給嘉盛自己看。
待嘉盛看完,不禁哼笑,“這老小子始終不肯給我們答覆,如今到是願意跟咱們合盟了,估計是看咱們打了幾場漂亮仗,得了些勢力,這才當咱們是顆蔥,怎麼樣?大哥可答應他?”
“先壓一段時間,太急回覆,會讓他懷疑咱們後方吃緊,等這場仗打完了再談也不遲!”
嘉盛將信扔進未滅的篝火中燃盡,回身從馬鞍上取下一隻鹿皮袋,“雲雨曬得肉乾,她說味道你一定喜歡。”都是按小嫂子那複雜的方法做得,往日出徵時老大都會帶上一大袋,如今——
看一眼鹿皮袋,“你自己留著吧。”往日她給他帶在身邊,是為了防他不按時吃飯,說什麼長期下去,會害腸胃毛病,吩咐衛兵按點給他,當時還覺得她麻煩……真是個不惜福的東西!
嘉盛垮下笑容,狠狠拍一下自己的後腦勺,怪自己多事,老大最近好不容易能正常吃飯睡覺,再惹他魔障起來,可怎麼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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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臨近,君錦忙得團團轉,綢子是趕出來了,但那些東西僅僅只是能看,與好料放在一起,定然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