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舍裡滿意地點頭:“有你們替我張羅著,我害怕凍著?走,接駕去。”
坤寧宮外,大雪瀰漫中,玄燁的車架緩緩而來。車頂和兩邊儀仗的傘蓋上,都積著雪花。赫舍裡幾步走出屋簷,下跪接駕。玄燁從車裡探出頭,看到赫舍裡跪在雪裡,連忙叫停車,自己不等攙扶就跳下車,幾步過去把老婆攙起來:“說過多少次了,朕來你這兒,你不用這麼多禮。”
“禮不可廢,再者,皇上已經許久不出乾清宮了。今兒算是給了臣妾天大的面子,臣妾怎麼能不出來迎駕?”
“你都給我送宵夜了,我怎麼能無動於衷?”
“原來不是臣妾面子大。而是那些點心……”
“看你說的,你不送那些過來,我還不知道你竟學會熬夜了。這麼晚了還不睡。”
“臣妾閒來無事打打棋譜而已,皇上日夜為國事操心,都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這樣有礙龍體康健。”
說著話,兩人走進寢宮,桌子上的棋盤棋子早已收去,眼下桌上擺著兩個茶碗一碟點心。玄燁坐到榻上,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果然還是你這裡的奶茶好喝。”
“皇上說笑了,這方子臣妾早已交給乾清宮的婢子們了,皇上喝的,定然也是這個。”赫舍裡笑眯眯地拿起茶碗抿了一口:“這茶裡,有鮮姜榨的薑汁,寒夜裡最是暖身的。”
“坤寧宮裡就是舒適。”玄燁整個人往後倒去,腦袋正好擱在軟枕上。“那還不是託皇上和皇祖母的洪福,臣妾才有這麼舒適的日子可以過?”赫舍裡依然笑吟吟的。玄燁卻雙手枕著頭,長嘆了一聲。
“我總算是找回了一點當皇帝的感覺,但是這感覺不知道為什麼,並不十分強烈,以前心心念念要除掉鰲拜,但真的除掉鰲拜之後,完全沒有了當初急煞人的心情。”
“飯要一口口吃,茶要慢慢熬煮才能入味,皇上是心急了。”赫舍裡放下茶碗,讓下人收了去。“哎,你過來,讓我抱抱,我這幾天的確是貪多了。總想著快點把鰲拜的事情解決了。可師傅們卻主張慢慢來。我幾次三番都想不聽他們的……”
“可您最後還是聽了,所以鰲拜現在還活著。”赫舍裡走過來跟他擠到了一起。玄燁習慣成自然地抱著她的腰,半個身體靠上去,頭枕在她肩上:“赫舍裡……你說,他們為什麼不聽我的,為什麼不讓我把鰲拜殺了?”
“皇上怎麼問起臣妾來了?”赫舍裡笑笑:“南書房的師傅們,一定給了皇上充分的理由啊?不然,您怎麼會這麼猶豫?”“我猶豫是因為皇姐,雖然納爾杜一直自稱叫陸遙,不承認自己是鰲拜的兒子,但他的確就是啊!朕要是把鰲拜殺了,家書都充軍了,皇姐的臉上無光。”
“皇姐定然不會在意那些虛名,大清的公主們,哪個不是身負重責大任?別的不說,就說已故的溫莊長公主,皇上啊,臣妾想,您一定不是用二公主說服自己的。”
“沒有,絕對沒有。我怎麼還會有別的理由,還不是為了皇姐的面子,我才不會猶豫!”玄燁的聲音高了起來。“那麼皇上,做大事當不拘小節。皇姐的面子事大,還是您掌控朝政的事情大?您怎麼會因為師父們說不殺,就不殺了?”
“我,我……”玄燁我了半天,說不出下文。赫舍裡伸手拍拍他的背:“皇上,既然師傅們都主張囚禁而非處決,而您又有二公主這個猶豫的理由,那就該想想不殺鰲拜收復朝政的辦法。不用再糾纏殺與不殺的問題。”
“赫舍裡,你說得輕巧,我要是真不殺鰲拜,他手底下的黨羽可不會善罷甘休的。到時候在暗地裡搞些小動作怎麼辦?”玄燁的腦子還在殺與不殺之間猶豫。
“既然皇上依然猶豫,那就把事情的決定權交給大臣們吧。如果主張殺的人多,您就將鰲拜囚禁,如果主張放的人多,您就殺了他。”赫舍裡輕輕地在他耳邊如是說。
玄燁一聽這話,先是愣了一下,對上赫舍裡的眼。看見她滿眼都是笑意,柳眉如畫,忽然之間福至心靈,忍不住喜上眉梢:“沒想到,赫舍裡你真夠壞的。這法子不錯,可以舉一反三。”說著,低頭在老婆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看起來,你比我聰明。”
“臣妾哪兒能跟皇上比,皇上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啊!您要是能超然物外,把自己身上的干係先撇清楚了,再來看待這件事,就容易許多。額駙是不是鰲拜的兒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鰲拜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已經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你說得對,我不該被小節困住而忘了眼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玄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