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改姓陳,便因為你祖宗世以小字行,喚作陳和尚的,是也不是?”他望望杞人,見對方不答話,就接下去說道,“想望完顏彝公的偉烈英風,至今仍使人熱血沸騰。大昌原之戰,以四百騎破蒙軍八千之眾,還有衛州之戰、倒回谷之戰,可謂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韃子聞其名而夜遁。哈哈哈哈,你自比比看,可不慚愧麼?”
“有甚麼慚愧?”杞人囁嚅著。彭和尚卻似乎並沒有聽見,又厲聲說道:“傳言他在鈞州城破後為韃子所俘,韃子首領要他歸降,施以酷刑,擊斷了足脛,撕裂了口吻,他始終噴血號罵,至死不絕!要這般才是為國為民、頂天立地的真英雄、真豪傑!你呢,你也曾想望過麼?”
杞人不答,只是垂頭無言。彭和尚稍微放低了聲音:“你難道不想復仇?”“復仇?哈哈,”杞人突然間放聲大笑了起來,“復甚麼仇?俺巴孩被殺,蒙古人起而復仇,滅了金國;而今我們再起來複仇,一百年風水輪流轉,你不為百年後的子孫思量?怨怨相報,又豈止在這江湖上哩!”
彭和尚怒道:“這是甚麼話。他鐵木真起兵,真是為俺巴孩汗復仇麼?為甚麼滅了金又滅了夏,再南下攻宋?宋又與他何仇?!復甚麼仇,都只為了掠地擄人,稱霸天下!”“那麼你等呢?”杞人冷笑著問道,“便算你彭大師頂天立地,光風霽月,他徐壽輝呢?倪文俊呢?還不是為了掠地擄人,稱霸天下!”
“我們是為了剷除不平,拯黎庶於水火!”彭和尚氣得差點沒把菜刀舉起來向杞人當頭劈去。杞人急忙後退兩步,擺著手道:“罷了,罷了,你們都是大英雄、大豪傑,你們都為了安世濟貧——那你又來與我講甚麼復仇?”
彭和尚聞言一愣,想一想,長出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了下來:“你、你倒設下圈套,在這裡等著灑家……”“是你自己不識得講話,也不曉得多年三湘傳教,是怎生傳的——且把刀還我,”杞人劈手奪過菜刀,“因此我祖父要將這柄先人傳下的軍刀改作菜刀,只盼著天下太平,烽煙不起,從此百姓們都可以過得太平日子。”
“太平日子?”彭和尚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古往今來,哪裡有甚麼太平日子。即便明君在位,聖賢在朝,百姓們也還不是九飢一飽的?”杞人嘆口氣,揣好菜刀,拍拍他的肩膀:“你曉得便好,既是如此……”
話沒講完,忽然一聲呼嘯從遠處傳來,聲音清越。杞人打住話頭,側耳傾聽:“有七八個人,朝西邊去了。”彭和尚正想趁機擺脫和他談論甚麼復仇啊、英雄啊,急忙幾腳踩熄腳旁的餘燼,說道:“走,且過去瞧瞧。”
當下騰身而起,大步向發聲處奔去。杞人看他腿傷未愈,短短的時間內便能行走如飛,心下好生佩服,急忙快步跟上。地上積雪頗厚,但二人輕功都極卓絕,不但落地無聲,並且竟然連腳印也不大清晰。奔了一陣,兩人已是並肩而行,同時轉頭,相視微笑,心中不由都暗贊對方了得。
奔出了七八十丈遠,耳畔竟有“叮噹”的兵刃交擊之聲傳來。二人加快腳步,矯如驚鴻,倏起倏落,又奔了十餘丈,忽聽“哎呦”一聲,似乎有人在不遠處摔了一跤,呼聲柔媚清秀,竟好象是個年青女子。
“啊哈,看你待往哪裡逃,”一個又粗又啞的嗓音叫道:“老四、老五,你們再拾掇不下那個臭婆娘,俺們便先快活嘍。”接著,一個較為耐聽的聲音說道:“二哥,城主叫捉活的……”“是啊,”先前那人道,“城主是要捉她做人質哩,可不是要做老婆,咱們先下手為強。老三,你真是雛麼?哥哥便讓你拔個頭籌罷。”
彭和尚聞聽怒不可遏,兩三步躥到說話人近前,大喝道:“甚麼人在此無理!”倒好象半天裡徒然起個霹靂一般,震得人耳鼓“嗡嗡”亂響。“噗——”一人手中的兵刃竟給震落在雪地裡。
只見一個白衣少女俯臥在雪地裡,看不清面目,旁邊兩個褐衣大漢俱都手執長刀,一個布襖瘦子,正自彎了腰撿落在地上的長劍。不遠處,尚有兩個漢子圍著個婦人,兵刃揮舞,惡鬥不休。
“是、是彭大師啊,”嗓音粗啞的褐衣大漢陪笑道,“大、大師此來有何貴幹?”彭和尚雙眉一軒:“你們是羅山的人馬不是?!”“在下,在下便是江湖人稱‘浮光山五霸’的,”灰衣瘦子挺挺雞胸脯,“才自投效了羅山義軍。”
說話間,杞人已經奔到正在格鬥的那三人跟前,喝道:“住手!”只是底氣有點不大足,比起彭瑩玉來,簡直好象是蚊子叫。那三人理也不理,依舊你進我退地廝殺,忽聽彭和尚大吼一聲:“都聾了麼,叫爾等住手!”“嘩嘩”幾聲,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