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自然又跟我泡在了一起,坐在了飯桌旁,我對他說:“醫生說,目前來看,還是個植物人,不知道以後能恢復得怎麼樣。”
“啊!那得賠多少錢啊?”小胡急了。
“嗨,還不一定賠不賠呢,得看上面的意思了。這種大案子,不是那麼容易就賠的,以後你就知道了。”我說。
“為什麼?”
“按以往來看,如果一定要賠的話,這種案子也多半會先拖著,最後把被保險人拖得沒耐心了,他們會主動提出降低賠償標準,那時候就是協商一個數字了。估計春節以前都是很難解決的,你不用太擔心。”我這樣開導他。
“那要是他們起訴呢?”小胡又問。
“那就應訴唄,這樣拖得時間更長,而且他們也不一定能佔到什麼便宜。”我說。
小胡認真地聽著我的分析,聽到最後鬆了口氣,點點頭說:“那就好,反正我手機換號了,新希望模具廠的人也找不到我,省得他們讓我做中間人來處理,我就更難辦了。”
午飯像往常一樣,在沒滋沒味中過去了。我和小胡並肩走出食堂的時候,我感覺他的情緒已經不那麼低落了。往樓上走的路上,他突然扭頭對我說:“哎,對了,咱們部門元旦放不放假啊?”
“放三天吧,怎麼了?”我說。
“嘿嘿,我是元旦那天的生日,我想請你們一起來。”他高興地說。
“是嗎?不過是這樣的,往年的12月31號晚上咱們部門都要留在公司,陪著核保部門通宵清理賠案,所以元旦那天估計大家都是在補覺,就沒人陪你過生日了。”
“啊?這樣?那我乾脆就在12月31號在辦公室通宵過生日得了,正好有你們陪著過。”
“呵呵好啊,那提前祝你生日快樂了。”
五
接下來的幾天,新希望模具廠的朱廠長以兩天一個電話的頻率來催問我,我每次都以公司法務部和醫審部的專業意見還未下來為由,把他一次又一次地擋了回去。朱廠長變得越來越氣憤急躁,有一次甚至掛了我的電話。實際上,法務部和醫審部的意見也確實沒有下來,我沒法繼續處理。但是,我也開始有點著急了,就這麼一直拖著,總不是辦法。
一個星期之後,兩份意見終於下來了。意見的結果讓我一時比較沮喪——法務部的法律意見認為,這個案子屬於保險責任,應該賠償;醫審部的醫療稽核意見認為,目前所有的醫療開銷都是正常合理的,而且按照目前的治療進度,可能會有更大的開銷。
我很不情願地開始計算一些數字——醫療費、傷殘補助金、被撫養人生活費,算來算去,讓我驚愕的是,竟然真超過了100萬。
我寫了份報告,遞給了崔經理。他接到報告後,也立刻發起愁來。
“案卷先放在我這兒吧,我再向上面請示一下。”崔經理說。
案子拖著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朱廠長的電話卻一直沒有再打過來,我當然也沒有主動打過去給他。也許他們要準備起訴了?管他呢,起訴了也好,就讓法務部去處理吧。
一轉眼,元旦就快到了,周圍的人大都在考慮做一次短期的旅行,而小胡正在準備他跨年度的生日PARTY。
12月31日終於到了,剛暖和了幾天的深圳,那天突然又變得很冷,變化之快讓我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到了公司,坐在電腦旁邊,我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正巧小胡從身邊走過,他笑嘻嘻地衝我說:“誰唸叨你了?一個勁兒打噴嚏。”
誰唸叨我了?我看著眼前黑糊糊的電腦螢幕,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心裡發寒。
當天果然接到通知,晚上要陪核保部門一起,通宵盤點清理賠案。
這幾天朱廠長一直沒有打電話過來,這反倒讓我有些不安,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某一時刻,我突然很想打電話過去問問情況,但還是將手縮了回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中午太冷,大家都打怵出門,於是紛紛訂飯上來吃。吃完飯後,我來到小胡的座位上,見他正在興致勃勃地玩一個FLASH遊戲。
我對他說:“怎麼樣,今天生日打算怎麼過啊?”
“晚上大家不是都在這通宵嗎?我想就在辦公室過了,我訂了很大一個蛋糕,肯定夠你們吃的了。”他齜著他那雙大板牙咧嘴笑著說。
“哎哎,別合嘴!我怎麼才發現,你那門牙上還有兩道鋸齒啊?”我盯著他的門牙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