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樣的雙層公共汽車側翻在馬路中央。橡膠輪胎與金屬車身在柏油路面上劃出三十多米長的摩擦印記,半數以上的車窗都敞開著,從裡面帶出一條條醬紅色的血痕。模糊不清的玻璃內側到處都是帶血的手印,十幾名已經變異的感染者圍在一具遇難者屍體旁邊,用力撕咬曾經是自己同類身上的肉。
訊號燈仍然在紅色與綠色之間不斷變換,密密麻麻的車輛堵塞了整條街道。高大的銀樺樹下,癱坐著一名死去多時的交通警察。他的雙腿被一輛衝上人行道的“捷達”轎車碾斷,戴著警帽的頭顱像皮球一樣滾落在輪胎旁邊,脖頸斷口殘留著清晰的牙印,從胸腔裡噴湧而出的鮮紅液體塗滿全身,又從黃白條紋的熒光背心表面慢慢滑落,被棉質警服吸收,變成一塊塊潮溼的黑紅色覆蓋物。
遠處,不時傳來瘋狂且歇斯底里的喊叫。被太陽曬得無比炎熱的空氣,充滿了濃至近乎窒息的血腥。目光掃及的範圍,到處都是步履蹣跚的感染者,有的正處於失去理智的瘋狂邊緣,更多的,已經徹底變成了喪屍。
蘇浩微曲著身體,在綠化帶與牆壁之間的縫隙中迅速穿行。身上的舊皮夾克和灰色長褲款式普通,卻能夠與大多數環境融為一體,是最好的偽裝。
幾分鐘後,他已經穿過商場大樓與附近建築形成的巷道,看見懸掛在電線杆頂端醒目的圓形藍底“p”字標誌。就在它的正下方,一個右側指向的紅色箭頭,正對著通往地下的坡道入口。
如果不是偶然獲得了幾張舊城改造圖紙,蘇浩也不會選擇這個城市作為時空道標的接收位置。原先身處的那個時代,發黃破舊的圖紙只是在黑市上等待買家賞識的古董。熟記了圖紙上所有街道和建築座標後,這個地下停車場底層的雜物儲藏室,成為他傳送第一批重要物資的降落點。
帶有黃黑色斜紋的道杆橫欄在路口。旁邊,狹窄的監控亭裡,困著一頭身穿黑色西裝的喪屍。它的左臂連同衣服袖子一起被扯斷,傷口邊緣滿是膿水和半腐的灰色肌肉。佩戴在胸前銘牌顯示,它原本是大廈停車場的管理員。
“嘭————嘭嘭————”
頭部和身體與牆壁碰撞的聲音沉悶而清晰。它應該是遭遇感染者襲擊,倉惶之下逃進崗亭躲避危險。從傷口進入的病毒迅速佔據了身體,把它變成了喜歡新鮮肉食的可怕怪物。
蘇浩臉上交織著殘忍與亢奮,他快步上前,掄起斧頭,狠狠砸碎崗亭側面的玻璃。被感染的管理員立刻從鋒利的玻璃碎片中探出頭來,拼命擠扭著身體,想要脫出禁錮自己的牢籠。未等它發出為自由而吼的第一聲嚎叫,再次落下的消防斧已經準確命中頸部,把那顆醜陋猙獰的頭顱當場劈飛。
在散發著惡臭的屍體中間,蘇浩準確找到了那點微不足道,卻非常珍貴的銀骨。他沒有浪費時間,把戰利品裝進事先準備好的管式金屬瓶後,立刻繞過道杆,朝著一片漆黑的停車場深處大步走去。
。。。。。。
這裡無法被陽光照到,卻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黑。牆壁轉角都裝有節能燈,雖然瓦數不高,發出的光線卻足以讓人看清路面和障礙物。
距離一層出口二十多米遠的洗車平臺上,停著一輛昂貴豪華的“賓士”越野車。駕駛座兩邊的車門敞開著,擋風玻璃被砸得粉碎,數十頭喪屍像蛆蟲一樣在車廂裡來回蠕動。透過車窗與身體的縫隙,可以看到屍群正在爭食的目標,是兩名被啃得面目全非的男女。他們早已死去多時,如果不是一頭正抱著臀部撕咬肥肉的喪屍嘴邊還掛著蕾絲丁字褲,車門另外一端則掉落著沾滿血汙的男士皮鞋,蘇浩也無法判斷那兩堆骨頭和爛肉的真實性別。
他無聲無息地行走在背光的陰影裡,像一隻最敏捷的壁虎,沒有留下絲毫可供尋找的痕跡。
蘇浩不是什麼武功蓋世的奇人,也不是漫畫裡強悍無敵的牛逼主角。他現在這具身體雖然擁有最優秀的人類基因,但就本質而言,仍然還是最平常的普通人。
他還沒有進化。
在對抗喪屍和各種怪物的漫長歲月裡,人類積累了極其豐富的經驗。病毒風暴開始後出現的所有非人類物種,在未來的教科書當中,都有彩色圖鑑和相關說明。蘇浩知道它們的生活習性,也清楚它們的弱點。
由於病毒對中樞神經系統造成的破壞,喪屍幾乎沒有什麼視覺能力。作為對外界感知的補充,它們的聽覺和嗅覺變得尤為敏銳。它們行動緩慢且笨拙,卻感受不到疼痛,對食物的渴望也使得力量劇增。殺死它們的唯一方法,就是破壞已經萎縮了三分之一,卻仍然控制著整個身體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