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華看來，始皇二十八年的這一次東巡，可以說是秦始皇轉變的開始。

二十八年之前的秦始皇，相對來說還是十分勤政的，雖然說控制慾比較強，顯得有些專、制，但這是帝王通病，也算不上什麼大的問題。

但二十八年之後，時常出巡，到處立石刻為自己歌功頌德就不說了，什麼派人求取仙藥，又聽信佞臣言論，自稱“真人”，怕人知曉自己的行蹤而不住在宮中，以為這樣就能“與天地久長”，還有焚書坑儒，營建阿房宮這些事，都是這個時期做的。

在荷華看來，這一時期的秦始皇，跟歷史上其他大名鼎鼎的昏君根本沒有任何區別，就像是被另一個人穿了一樣。

而這個時期，就從這一次的東巡開始。

所以知道這件事情之後，荷華的心情非常矛盾。雖然知道歷史的車輪並不是自己這樣的小卒子能夠改變的，但是……眼睜睜的看著歷史朝應有的方向——而且是壞的方向——走去，的確是件讓人心情低落的事。

但她無法阻止。或者說，到了此刻，萬萬人之上的千古一帝，結束了五百多年的東周亂世，擁有無上權柄、生殺予奪莫敢不從的帝王，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

相較於此，荷華對於他會派人去求取仙藥，最後沉迷於此，荒廢朝政這一點，反而更加擔憂。

其實如果秦始皇能夠徹底的放下政事，把這些事情都交給扶蘇，然後一心修道，對荷華和扶蘇來說，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結果，至少不會把局面變得很糟。

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始皇多疑而專橫，他絕不會允許自己的權柄落入其他人手中，哪怕他自己已經不重視了也一樣。

但那些佞臣卻會藉著這樣的機會，禍亂朝政，最後弄得整個朝堂和國家烏煙瘴氣，民不聊生，而要承擔這個結果的，卻是扶蘇這個接班人。

荷華也絕不願意看到扶蘇落到胡亥那樣的處境，最後無可奈何的背上亡國的罪名。

荷華斟酌再三，還是覺得，相比於留在這裡，幫不上任何忙，還不如回驪山去，繼續扮成丹陽道長，一方面能夠借用這個身份影響到秦始皇——這本來就是最初編出這個身份的目的，但卻一直沒有用到；另一方面，卻也可以暫時遠離扶蘇。

在荷華心裡，其實不太能夠分辨出到底哪個原因所佔的比重比較大。但一旦做出了決定，她就立刻開始收拾東西，打算第二天就回驪山去。

這種時候她總是顯得特別的雷厲風行，面對感情的事時，偏偏變成了膽小鬼。

然而第二天去跟扶蘇辭別的時候，卻被他一口拒絕了，“你現在不能回去！”

“為什麼？”荷華吃驚的問。

扶蘇道，“父皇曾派人去打探過，有意讓你隨駕東巡，只不過因為聽說你在閉關清修，這才作罷。這個時候你若是回去，父皇立刻就會知道訊息。到時候即便想要推脫，恐怕也不行了。”

之前“丹陽道長”可以逍遙的在驪山待著，只不過是因為秦始皇並沒有下定決心召她入朝罷了。一旦他下定決心，他們是不可能拒絕的。

荷華聞言皺眉，“始皇為什麼會忽然想要讓我隨駕？難道說……”

扶蘇的臉色也不好看，“我從前總以為，父皇之所以會沉迷仙道，整日求仙問藥，以求長生，是被佞臣方士蠱惑，可現在看來，也許他現在就已經有這樣的想法了。”

只不過是不好突兀的提出來，遭到群臣的反對罷了。而出巡途中，認識幾個別的方士，由這些人開口提出替他求取仙藥，而他則順水推舟的答應，就要隨意得多，也容易得多。

但是在此之前，他們卻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可見始皇的心思隱藏之深。

對他們來說，這並不是好訊息，因為這意味著，始皇並不是他們原本以為的那樣容易改變。

——被別人誤導和自己心裡本來就有這樣的想法，差別是非常大的。

如果始皇只是被方士們誤導，那麼只要丹陽道長出現在他身邊，展現出比那些方士更加強大的東西，很容易就能得到始皇的信任，從而加強對他的影響，然後徐徐引導。

但如果這是始皇聖心獨裁的結果，那丹陽道長對他的影響就微乎其微了。因為始皇多疑的性格，絕不會允許自己的身邊只有一種聲音，哪怕丹陽道長表現得再出色，出於平衡之道，始皇也不會拒絕其他的方士。

畢竟，方法越多，得到仙藥的希望越大，不是嗎？

“那……我們要怎麼做？”本來都打算好藉著這個機會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