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空闊的湖光月色之中,那湖水與月色是透明的,自己的心地肝膽也是透明的,他覺得自己同大自然融為一體了。他以主人自居,請永珍為賓客,與大自然交朋友,同樣豪放曠達,出神入化。蘇東坡的《水調歌頭》彷彿是與明月對話,在對話中探討著關於人生的哲理。張孝祥的《念奴嬌》則是將自身化為那月光,化為那湖水,一起飛向理想的澄澈之境。兩首詞的寫法不同,角度不同,那種豪放的精神與氣概,卻是很接近的。
黃蓼園評此詞說:“寫景不能繪情,必少佳致。此題詠洞庭,若只就洞庭落想,縱寫得壯觀,亦覺寡味。此詞開首從洞庭說至玉界瓊田三萬頃,題已說完,即引入扁舟一葉。以下從舟中人心跡與湖光映帶寫,隱現離合,不可端倪,鏡花水月,是二是一。自爾神采高騫,興會洋溢。”(《蓼園詞選》)這首詞在情與景的交融上的確有獨到之處,天光與水色,物境與心境,昨日與今夕,全都和諧地融會在一起,光明澄澈,給人以美的感受與教育。(袁行霈)
浣溪沙
荊州約馬舉先登城樓觀塞
張孝祥
霜日明霄水蘸空,鳴鞘聲裡繡旗紅,澹煙衰草有無中。萬里中原烽火北,一尊濁酒戍樓東,酒闌揮淚向悲風。
宋孝宗乾道四年(1168)的秋天,張孝祥正任荊南湖北路安撫使,駐在荊州,這首《浣溪沙》,就是這時候寫的。
秋高氣爽,晴空萬里,張孝祥約著友人馬舉先登上荊州城樓。荊州本是祖國內地的一座城池,可是如今卻成了邊塞之地,這本身就夠讓人痛心的了。具有滿腔愛國熱忱的張孝祥,面對破碎的山河,哪裡還有心欣賞大自然的風光?更何況極目遠望,看到的不過是煙塵滾滾,戰旗飄舞的戰場,再聽到那撕裂心肺的馬鞭聲,作者的心情自然就更加沉痛了。上邊寫景,逼真地烘托出“邊塞”的氣氛、作者的心情。
下片直寫作者對中原故國的懷念。眼前已是遍地烽火,“萬里中原”的大好河山還在烽火以北遙遠的北方,想起中原故土,想起中原的遺民,作者感慨萬端,無可奈何,只好借酒澆愁。可是,“一尊濁酒”又怎麼能將滿腔悲憤抑制下去呢?喝完了酒,面對蕭瑟的秋風,作者終於禁不住淚流滿面了。
全詞只有六句,四十二個字,卻表現了頗為博大的主題思想。作者熾熱的愛國主義思想,對中原故土和中原人民的思念之情,均表現得淋漓盡致。本詞寫情真切,景物描寫、氣氛烘托、感情抒發巧妙組合,輝映成篇,作者的藝術技巧,由此也可見一斑。(王方俊、張曾峒)
南歌子
過嚴關
張孝祥
路盡湘江水,人行瘴霧間。昏昏西北度嚴關。天外一簪初見,嶺南山。北雁連書斷,秋霜點鬢斑。此行休問幾時還。唯擬桂林佳處,過春殘。
這是作者被貶去廣西桂林的路上,途經嚴關時寫的一首詞。表達了作者在朝廷受到排擠,被貶廣西,內心苦悶而又無可奈何的心情。
上片描寫行程中所見的景物。“路盡湘江水,人行瘴霧間”。開頭兩句說,作者沿湘江水路乘船上行,走到了湘江的盡頭,棄船登岸,開始在瀰漫著瘴氣的路上行走。湘江由廣西境內發源,既然湘江水路已經走“盡”,說明作者此時已經進入廣西境內。“間”字說明“瘴霧”很濃,行人只好在霧氣中行走。“昏昏西北度嚴關”一句,寫出作者度過“嚴關”時的感受和精神狀態,大意說,他昏昏沉沉地從西北方向朝西南行進,度過了嚴關。“天外一簪初見”一句說,過了嚴關,可能是霧氣淡了一些,一座高聳的山峰象一支玉簪一樣在眼前出現了。“簪”字形象地寫出了山峰的陡峭峻拔。“嶺南山”緊承上句點明那“天外”的高峰,原來是“嶺南山”。嶺南山就是五嶺山脈,這裡作者見到的是其中一座山峰。
下片寫過了嚴關以後的心情。“北雁連書斷,秋霜點鬢斑。”前句說,來到這樣偏僻的地方,北方的雁也飛不到這兒來,這樣,就連和家中的書信也斷絕了。這是借用“鴻雁傳書”之意。後句說自己兩鬢象被秋霜點過,已經變成斑白,這就把面容憔悴,心情愁苦,形象狼狽的行路人的樣子,生動地描繪出來。心中鬱鬱不樂,這次被貶到離家鄉、離京城很遠的偏僻地方,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呢?這是不能不想的,可是又無法預料,只好說“休問幾時還”,“休問”在這裡有“不要管它了”的意思,是無可奈何的話。
結尾兩句,是寫作者心裡的打算,“唯擬桂林佳處,過春殘。”過了嚴關,離他這次被貶要去的地方桂林已經不遠,時間正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