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弘晝哥哥也都喜歡帶著我玩。十三叔對我的喜歡並不比十四叔少,他的腿雖然不好,還是喜歡將我放在馬鞍上,而他則跨坐於身後,緊緊抱著我,教我騎馬。
十三叔曾笑著說,他曾經答應過額娘教她騎馬,然額娘卻是跟別人學會了,他只好來教我。
說話時,他的眼中閃過柔柔的情誼,我不解,直到多年後,細細回想著過去的一點一滴,才赫然發現,原來,他們同阿瑪一樣,深愛著我的額娘。
我羨慕額娘,得到許多人的愛,而他們又將對額孃的愛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叔叔們寵著我,皇瑪法喜歡我,阿瑪更是對我如獲至寶。
只除了阿瑪的其他女人。
聽說曾經,額娘想把我認作皇額孃的女兒,讓我名正言順,可是阿瑪不準。
許是這樣,皇額娘對我倒如對親生女兒一般,而別人,卻是笑裡藏針。我雖小,卻會察言觀色。
我自是知道,哪些人是真正的喜歡我,而哪些人,對我和額娘恨之入骨。
因為我們是阿瑪最在乎的人。
額娘從不在意這些,她的眼裡、心裡只看得到阿瑪和我,她才是真正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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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起,額娘開始為我謀劃離開宮廷、甚至是京城。我自然不捨得離開,我要和阿瑪、額娘在一起,我似乎還有很多的話來不及說,我才十六歲,還有很長的一段日子我可以在他們身邊享受天倫之樂。
可是額娘卻說,沒時間了,遠離京城,於我,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想,她是不捨得我遠嫁蒙古,如蕙兒姐姐一樣,紅顏早逝。
我答應過十四叔,要聽額孃的話,要讓她開心,所以,即使萬般不情願,我還是默默點了頭。在額娘準備的日子裡,我越發不捨得他們,整日纏著阿瑪和額娘講從前的事兒。我要了解的多些,再多些,將他們深深刻入我的骨髓。
我知道,雖然額娘答應我,有朝一日,她也會和阿瑪離開這裡來找我,我們一家人團聚。這,不過是額娘對我的善意的欺騙而已。
我的阿瑪,我是如此瞭解他,他是志懷高遠之人,繼承了皇瑪法的皇位自然會不遺餘力地做到盡善盡美。哪怕是累病了,累倒了,他也從未叫過一聲苦,
因為這是他的使命,是責任。
就像十三叔,病入膏肓之時,還記掛著朝堂上的事。那時,我和額娘常去看他,他會強打起精神同我開玩笑,還教我吹玉簫。
他教的用心,我學的也用心。
而從始至終,他只教給我一支調子有些怪的曲子。
當我熟練地吹給額娘聽時,額娘竟落了淚。末了,她抹去眼角的淚光,告訴我,那支曲子叫做“蒹葭”。
蒹葭,好美的名字,那首流傳了千百年的詩,在我眼前卻幻化成另一幅生動的圖畫:少年英氣的皇子、靈動秀美的少女,斜堤垂柳處,簫音嫋嫋。而轉眼已是經年過去,少年的兩鬢斑白,少女也不再是那窈窕佳人,唯有那支縈繞在他們心間的曲子,經歷了歲月的洗練,更加濃郁幽香。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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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恣意地騎在馬上,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身後是莊嚴肅穆的紫禁城,也是,我曾經的家。
不再是那個人人都羨慕的小公主,也不再是有父母呵護的心肝寶貝。
我要走出一條屬於我自己的路。
我走遍了蒙古部落的很多地方,科爾沁、喀爾喀、土爾扈特,甚至是向來不平靜的準噶爾。我要將阿瑪勵精圖治的思想傳播到每一處,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瞭解他。
他是一個好父親,更是一個難得的好君主。
只是,在一次盛大的篝火宴上,我被幾個同齡女孩邀著跳了一段蒙古舞蹈,映著旋轉起來的紅色長袍,熊熊篝火烤的我的臉通紅,而最讓我難以避及的,卻是自始至終有一道視線落在我身上,揮之不去。
他叫阿圖,我認得他,還要歸於前幾日的一次狩獵中,他一箭射穿了要襲擊我的野狼的頭顱,陽光照在他微卷的髮絲,以及深棕色的深邃雙眸裡,折射出動人的光芒。
額娘說,總有一個人,會在一個地方等著你,也許不經意間,你們就會相遇,彷彿前世已然約定好了一般,那便是命中註定的愛戀。
我想,我終於等到了那個人,或者說,是他一直在這兒等著我。
否則,為何我們會千里迢迢遠離我們的家來到此,相遇、相識並相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