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個賭,他若贏了我便任他處置!”
“是……什麼樣的賭?”
“呵呵!”稼禾的笑聲如銀鈴,眼裡卻沒有一絲笑意“我割開他的手腕,他七天不死就算他贏!”
“怎麼可能!”七天?!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血液凝結,另一種是血流乾了,絕對不會有第三種可能性。
“他的血足足流了七天!第七天他匍匐在地上,無力的手掌顫抖著伸到我的面前,眼神卻依然堅定……我只得願賭服輸,我把玉碗借給他,並且聽他的話乖乖的回到棺木裡……他也算信守承諾,沒過多久就把玉碗送了回來!他沒有驚動我,只是開了個口子把碗放在我的手裡!碗裡放著清水,他彷彿知道我的裙子上的蓮花本是在那玉碗中的……”
稼禾無意識的撫摸著上衣下緣的荷花刺繡,“自張鹽城走了以後,我每次合上眼很久很久才會醒來!也不清楚他用了什麼法術,我的夢變得美好沉寂,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
第46章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開稼禾棺木的時候,有黃色的光泛出,後來細想起來,應該不是光,是一種粉塵才對。應該就是那東西讓稼禾一直沉睡著。
“再後來……就遇到了你們……”
稼禾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我也不想再問。
已經足夠了……
張鹽城在三叔嘴裡,是一個帶著三尺琵琶剪雙指探洞發丘將軍的後人。那句“鹽城到,小鬼跳,閻王來了也改道”,一方面人為神話;一方面也可知道張鹽城盜墓活動的猖獗。而在稼禾的故事裡,這個人退去了神話的色彩,更加真實!他的個性和行為模式像極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傢伙……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在身後老遠拖著的人。路燈下,他的影子在腳下被拉得老長老長……
在光線的虛實中,我恍惚了!
這個人是人?是鬼?他到底是誰?
他是張起靈?張鹽城?鄣人?
人的貪婪是源於他們對時間的恐怖,無慾無求並不是那些人不害怕,只是因為他們的心更麻木一些。而悶油瓶彷彿就是這天地間蹦生出的純粹,沒有牽絆,沒有依託。獨來獨往,不為時間和人左右;他不戀眷唾手可得的財富;處世淡然,恨不得與背景同化。
而這樣的人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的以身犯險,命懸一線?
“你究竟要的是什麼?”我無法再沉默下去。
稼禾人影一晃消失了!她總是善解人意地知道什麼時候該消失什麼時候該出現!
我不讓自己眨眼,定定地看著一步之遙的悶油瓶。
悶油瓶的眼睛像黑曜石,在月光下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這雙眼睛裡藏著多少不能說,不想說的事情?
“劉楊氏和你說了什麼。”
“你告訴我……”雙手貼上了他的臉頰,他的面板溫度散去了掌心的燥熱。我扶正他的臉,這一次不想讓他有機會挪開目光。
他看出了我的堅決,卻依舊抿著嘴。
我知道有些連「齊羽」都不該知道的話,我不應該問。
以前的悶油瓶我可以當做一個陌生人,照他的個性天天呆一起不打招呼也不會被埋怨,這個人在與不在沒有多大的區別;然而今時今日,看著他形單影隻竟會沒來由的心痛起來……
後頸的力量襲來,我沒有準備的跌進了他的懷。
隔著衣衫傳來他涼涼的體溫,我的焦躁情緒一點點褪去。
“我……什麼都不要。”
頭頂上他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接近嘆息的聲音。
突然間意識到自己那麼問是多麼的殘忍!
「鄣人、稼禾、我、王盟」
按找稼禾的排列順序,悶油瓶的年紀怕是在稼禾之上……
如果之前悶油瓶在海斗的變故偏離了他原來的軌道。他當初陪著三叔上山下海,是為了把他零星的記憶變成整體讓自己不再想一個幻影似的活著。
用過石碗以後,他似乎想起來了很多事情:自己是誰,我是誰,他為了什麼而活到現在——否則不會因為稼禾的一句話,就收住了殺氣。
對他而言,從漢墓出來就像是做了一場春秋大夢。他的震驚和彷徨一定不會比我少!
想來我自己則不知道哪裡出了錯,我四十歲的年紀卻只有二十年的記憶,用了石碗也沒有用!「齊羽」對我而言就像是另一個人一樣,依然故我的作著「吳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