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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方向走去,奇的是那數名羽林皆如視而不見,其餘凌人亦不動聲色直向御膳房去。

海市轉動點漆般的眸子,看著那名凌人的去向。那條路走下去,只能抵達鳳梧宮與愈安宮。鳳梧宮自鄢陵帝姬事發後便始終空置,愈安宮則為注輦公主,淑容妃緹蘭的居所。

愈安宮還亮著燈,風中翻飛的緋紫輕紗窗帷是注輦樣式。

海市自簷下脫身出來,躍上未央宮頂,一路向愈安宮疾行。

凌人裝束的男子行至愈安宮側門,稍稍環顧左右,伸手方欲推門,宮牆上夜鳥驚起。側目看去,一隻不知什麼鳥兒撲稜稜飛去,宮牆上,空懸著一鉤清冷的下弦月。他小舒一口氣,推開了虛掩的側門,回身將門扉扣上,也不張望,輕車熟路地揀園中小徑行去,經過愈安宮的廊下,繞過宮人輪值的偏殿,直上了小閣。

小閣門前的宮人似對夜半來訪的凌人已是見怪不怪,施過禮,便側身讓出門來。

“震初!”微沙的女聲喚著他的字,他還不及反應,只聽得一雙柔軟裸足在烏檀地板上奔跑而來,下一瞬便有女子曳著豔麗衣袍如蝶般撲進他懷抱。

“緹蘭,你總是這樣不謹慎。”男子微微蹙眉,眼中卻沒有苛責神色。

淑容妃紅唇皓齒綻露出融融笑意來,“湯大將軍上回到安樂京,嗯,我想想,”她歪著頭,鴉黑的髮絲垂落下來,“是前年夏天的事,我若再謹慎,怕是見不了你就要老了。”她那般嬌俏地說著說著,竟然抑止不住哀愁起來,有了淒涼的神色。

湯乾自無奈笑笑。“你看你二十八九的人了,還是孩子一樣。十七年沒有一點長進。”

窗半開著,緋紫輕紗窗帷重重湧動。簷下斗拱旁,倒掛著個纖細的黑影。是海市。

原來如此,海市輕揚濃眉。湯乾自是戍邊大將,一旦入京便斷不了觥籌笙歌的應酬,要見朝中的什麼人,總不是甚難的事體。他如此冒險在朝堂上傳遞訊息,既不是為了見朝中官員,定是要與內宮之人相會。

海市聽說過,早年注輦人依兩國舊例送來紫簪公主,要求換得一名皇子帶回注輦為質。彼時恰逢昶王母聶妃爭寵不敵昀王母宋妃,十一歲的昶王季昶即被送往注輦,隨行宮人若非老朽便是稚弱。皇子出行照例要撥一名羽林五千騎與軍士五千隨扈,兵部受宋妃指使,從當年投考禁軍的新丁中揀出武試最後一名,玩笑似地擢了那十五歲少年一個五千騎職位,配以五千新兵隨昶王往注輦。昶王一行淒涼光景與流徙無異,便是注輦使者也敢於呵斥這名皇子。昶王一行出發一月後,禁軍兵法文試卷子拆封,那被玩笑般封了個五千騎的少年湯乾自,竟是文試第一,追之不及。三年後,儀王叛逆,汾陽郡王亦隨之作亂,其人乃昶王母舅,聶妃之兄。季昶即遣人自注輦投書仲旭,痛切自陳絕無二心,此後八年間源源有糧秣情報自注輦送往虹州,助益不小。帝旭踐祚後,昶王即自注輦返回,同回的尚有注輦進獻的公主緹蘭,與五千騎湯乾自。即便十一年間職位未得晉升,二十六歲的五千騎也算是年輕的了。二十一歲的昶王幾乎還是個少年,每日耽於嬉樂,本來對季昶抱有厚望的臣屬們很快地失望了。八年之亂中,曾經解了中原燃眉之急的那些糧秣與密報,據說都是湯乾自獨力操辦的。

窗內人聲絮絮,海市稍稍側身,自紗帷的縫隙間看進去。

湯乾自被讓到矮榻坐下,緹蘭卻不勝炎熱似地赤足席地而坐,將頭伏於他膝上。“震初,你近來需得小心些。那個人,他越發怪誕了,你若是鋒芒太露的話,說不定又……”

“這些事情你不必理,你只要好好過你的日子,教我放心。”湯乾自撫著緹蘭濃黑冰涼的長髮。

緹蘭急切地仰起頭望著他:“你不知道的,震初,那個人他已經不像人了,我——”她雙唇戰抖難以成言,只是撩起石青嫣紅的注輦絲綢袍袖,白皙的臂上遍佈淤紫。

“你……”湯乾自雙拳猛然在身側握緊。

“我怕啊,震初,”緹蘭終於哭出了聲音,“我怕死,我怕我死了你還活著,或者你死了,我還活著。我怕我熬了十四年,到頭來還是與你活不到一起。”她猛然攀上湯乾自的肩,流著淚一口咬了下去,不是撒嬌,不是鬥氣,是下了狠命的,真要留下傷痕的那一種咬。

他不是壯健的行伍漢子,從軍多年不曾使過刀劍,瘦挺的肩膊像個少年書生。然而他只是咬牙忍著,由她去咬。

緹蘭鬆了口,淚水淋漓的嬌小臉孔埋在他肩上,烏髮掩蓋了半個身體,支離破碎地說著:“我恨你,我恨你把我親手送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