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鬼來鬧事究竟是何等模樣,能說得上來的人真還不多,但傳統的說法中,鬼和燈光,總扯不上甚麼關係。
兩人膽子又大了起來,咳嗽著,自己弄點聲音出來壯膽,走向書房的窗子。
膽子較大的那個走在前面,窗子內是厚厚的窗簾,透過窗簾,彷彿可以看到書房之中,人影幢幢,有著不少人,但十分恍惚,絕看不真切。
一個先來到窗前 他們不走向門口的原因,是怕老爺叱責,因為昨晚他們聽到過老爺的聲音,他們準備先在窗縫中向內窺視一下再說。
到了窗前,兩人分頭尋找隙縫,想看到書房中的情形,一個找了片刻,找不到可以看到書房中情形的所在,抬頭向另一個看去,恰好看到另一個臉貼在窗上,隔著玻璃,玻璃內垂下的窗簾,忽然掀起了小小的一角。
有了那掀起的一角,足可以使另一個僕人看到書房中的情形,但由於他的臉緊靠在玻璃上,別人看不見。
(那情形,就像是費勒透過門上的小窗子看到病房中的情形,而我看不到一樣。)
也就在那一霎間,那向內看去的僕人突然一挺身,喉際發出了可怕之極的聲響,雙眼發直,身子僵硬地轉了過來,像是中了邪。在他身邊的那僕人一見,自然大吃一驚,慌亂之中,才將同伴扶住,發現那掀起的一角窗簾,重又垂了下來,他無法看到書房中的情形。
而就算那角窗簾沒有垂下,他說得很坦白,他也決計不敢去看一看。因為同伴已經在一看之下,嚇成了那樣,叫人扶住了之後,身子發顫,雙眼翻白,牙關緊咬,口角白沫亂吐。
那僕人把嚇壞了的同伴橫拖倒拽而出,一面大呼小叫,驚動了不少人,七手八腳,煮薑湯,撬開嚇昏過去的那個人的嘴巴,灌了下去,等等;陳三自然也起身,一聽說,和幾個大膽的人到書房去,書房卻已烏燈黑火,一點動靜都沒有。雖然人多,可是有一個被嚇成了這樣的人在,誰也不敢進書房去看看,只好等天亮再說。
一直到天亮,那嚇昏過去的僕人,看來不像有性命危險,可是卻醒不像醒,昏不像昏,喉際發出怪異的“咯咯”聲響,雙眼發直,情形和費勒相仿,陳三等人認定那是見鬼撞邪的結果,用了不少土法子,包括殺雞取血、燃燭焚香等等,也未見有效。
天明之後,光天化日之下,人的膽子總比較大一點,陳三糾合了五七個身強力壯的男僕,拿著粗大的棍子,走近書房,各自吆喝一聲,撞開了書房門來,只見正如那僕人所說,書房中凌亂不堪,像是遭到過徹底的搜尋。
一連兩個晚上有這樣怪事,再加上有一個人嚇得口吐白沫昏厥,那還不是鬧鬼嗎?
陳三經驗豐富,見多識廣,吩咐大量購買香燭紙錢,在書房外的院子中,燒了整整一個下午。燒得紙灰飛舞,又請了一班僧人,唸經一直唸到天黑 天黑之後,多半是那班僧人自己害怕,所以託辭走了。
陳三和幾個人也不敢在院中逗留,退了出來,只是虛掩了進院子的門。等到午夜過後,人人都聽到書房之中,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傳來。
沒有人敢進去察看究竟,陳三的責任心重,在虛掩的門縫中向內張望了一下,看到書房的窗中,有燈光透出來。
同時,他聽到有人在說他聽不懂的話,聲音卻經過好幾個人證實:十足是少爺的聲音。此所以陳三不能肯定鬼魂是老爺的還是少爺的。
這時,陳三自然也知道了鄭保雲的失蹤,他想到的只是鄭保雲已遭了不測,所以才會魂兮歸來。
等到把“鬧鬼”的經過全部瞭解清楚,也看了看那昏厥的僕人,吩咐不必再在他身上淋黑狗血,將他送到醫院去之後,我不禁呆了半晌。
我當然不會認為那是“鬧鬼”,事情其實很簡單,一連三晚,有一些人在書房中,翻箱倒篋,在找尋著不知甚麼東西。
怪異的是,這些人絕不掩飾自己行為,弄出驚人的聲響來,他們為何如此?是有所恃,恃的又是甚麼?他們所恃之一,自然是他們有突然來、突然去的本領。所恃之二,是就算被人發現了,他們也不怕,看到他們的人,只看了一眼,就被嚇成那樣子。
我可以肯定那些人,一定和鄭天祿、鄭保雲父子有關係,有人曾聽到過鄭天祿的聲音,也有人聽到過鄭保雲的聲音。鄭天祿早已死了,只怕是聲音相仿,鄭保雲失蹤了,是不是正和那些人在一起呢?
那些人的樣子,或者他們的行動,一定駭人之極,我相信費勒在病房中看到的,那僕人在書房中看到的,都是駭人之極的景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