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那女子被送入宮來,以待詔宮女的身份侍候皇后起居。
131不過舞姬
皇后哪裡會不明白劉驁的意思?每日每日看著鏡中的自己顏色不再,身側的女子卻是顏色翩翩若畫中人,自是心氣不平。
但那又怎麼樣?
畢竟當了六宮之首那麼久,她也不是蠢的,自然知道什麼心思顯露得,什麼顯露不得。於是,就算心下不平,但也知道那趙飛燕如今是皇上心上的人,故而如今那趙飛燕雖是侍候著她,但皇后卻並未將她隨意使喚,只做一般宮人相待。不論皇后心思如何,這般相處,看著總是極為親切的。
初時聽聞趙飛燕善琴,且有一張名為“鳳凰寶琴”的古琴之時,君泱在驚訝之餘心底亦是有些驚喜的,或許,她天生便對善彈琴曲的人有好感吧。
只是,入得掖庭之初,活計粗重,她的身子又虛,那一陣子受到的折磨太甚,她的手指早已是毀了,再彈不得琴。可縱然如此,曾經的喜好卻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君泱仍記得少時幼稚的心願,想當個琴師,想憑藉琴音尋得知音之人。如今雖是時移事易,但她並非忘記了初心,只是將那份初心小心的藏了起來,不再讓人輕易看見,僅此而已。
可是當真正見到那個女子,聽了那個女子的琴音,她卻忍不住有些失望。
不是她奏的不好,只是那琴聲裡邊,分明是技法有餘,感情不足,並未表現出分毫奏琴之人的心緒。可就算這樣,單看她面上神情,卻分明是全神貫注,彷彿在琴曲中融入了心神。
倚在劉驁懷裡,君泱瞥了一眼那邊奏完一曲淺笑示意的女子,只覺得這個人該是不簡單的,不然也不必做出這些假象模樣。不過後宮之中的女子,有幾個是心思澄澈的呢?那樣的人一般呆不久。
睜開了微閉著的眼睛,劉驁眸底帶笑,環著君泱的手臂緊了緊。
“孤記得君兒的琴也奏的極好,如今想來,卻是許久未曾聽見君兒的琴音了。”
君泱慢慢的在劉驁的懷裡挪了挪,頓了很久,這才終於緩緩抬起頭,眼底似是含了無限隱忍的情緒,又似有幾分的委屈,但不論眼底情緒如何複雜,她的面色始終帶了抹笑。
“皇上有所不知,當初在掖庭裡邊,君泱被分到的地方是浣衣司,那裡做的不是別的,正是為宮內清洗衣物被單,無論是盛夏還是寒冬,那裡一方活水池總是很涼,夏日還好,但是冬天就尤其的凍人。”說著,君泱停了停,略微低眼但很快又抬眸,狀似無謂道,“不知皇上可記得前年的那個冬日,那個冬日尤其的冷,君泱的手指就在那個冬日被水給凍壞了,自那之後什麼精細的活計都做不得,以後也怕是再碰不了琴。”
劉驁眼底的笑意一分分減淡,環著君泱的那隻手卻一點點收緊。
半晌,終於重重嘆出了聲,劉驁眉頭微皺,“當年……是孤的錯。”
君泱縮在劉驁懷裡不聲不語,卻是還未退下的趙飛燕在這時候開了口。
“飛燕亦是喜琴之人,也知此時勸婕妤切莫太過傷心也是無用的,入宮之前,飛燕曾聽筆下說過婕妤琴曲之妙,卻不知婕妤……提及婕妤的傷心事,飛燕深感抱歉。不過,飛燕愚鈍,以為世間佳音未必需琴,乃是存於人心。”
劉驁望向她,微微眯了眯眼,“哦?”
趙飛燕低眼垂首,更顯姿態恭順,她的脖頸纖細白皙,在那微微彎下的時候總帶出到肩胛處一道好看的弧度,令人賞心悅目。
“婕妤心思靈巧未變,陛下又是婕妤的知心之人,都說習琴習琴,琴音是用來表達心聲,訴說情思,而其間最重要的就是一個懂得自己琴音的人。而今琴音不在雖是有憾,但轉念想想,或許少了絲竹一類的嘈雜之音,婕妤反能將曾經塵封琴音中的心意更好的傳達出來呢?陛下是婕妤的知心人不假,但再怎麼清楚明白,也都敵不過一句真心實意麵對面說出的話不是?畢竟,這才是真實的,較之那虛無的琴音,這才是更加溫暖的記憶,日後回想起來,也都會帶著微笑吧。”
說著,趙飛燕的面色微微一紅,帶出的滿是小兒女的情緒,嬌怯含羞,襯著那張精緻麵皮越發顯得顏色翩翩,叫人光是看著便覺得想去憐惜。
倚在劉驁的懷裡,君泱越發對這個女子存下戒備,但她早不像從前那麼傻,會將情緒表露出來。
“飛燕妹妹說的是,琴本就是為自己所奏,為懂得自己的人所奏,君泱如今雖是不能再彈琴,但曉得那些心思並非沒人懂得,也就夠了。”說著,君泱似是羞怯的望了劉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