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惠仁縮著脖子,往窗外看了看,一輛黑色的加長豪華賓士向飛機疾馳而來。
鈴木接著說,“是家裡的車,接我們來了。”
謝惠仁看著那輛車,點了點頭,“走吧。”
剛下了舷梯,那輛停在飛機不遠處的車子開啟了門,兩個中年男人走出車子,其中一個人筆直地站著,看起來,他很激動,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在剋制著自己的情緒,機場的風吹過,將他的頭髮吹亂,更顯得他心事重重。
莎莉看到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中村先生。
那個多年來一直在她生活的背後,默默地照顧她的叔叔。此時,她不覺發現比起幾天前,他老了很多,再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他時那剛毅、堅定的神情和氣質,反而在空蕩的機場中,顯得弱小和疲憊。
她緩緩地向前挪了兩步,低垂著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時,她的手突然一暖,被一隻有力的大手輕輕地握住,耳邊響起謝惠仁輕柔的聲音,“跟我走。”
莎莉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需要他,哪怕只是一隻手。他的手正將力量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她。
中村先生也往前緊走了幾步,突然,他站住了,雙手張開,想說什麼,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僵直在那裡,眼神中卻充滿渴望和熱切。
“叔叔。”莎莉走到他的面前,垂著頭,輕輕地叫著他。
雖然聽不懂中國話,可是,當這兩個字傳入中村的耳朵時,他還是顫抖了一下,他的手還在半空中張著,猶豫著,緩慢地合攏,在空中做了個擁抱的姿勢。
莎莉終於抬起了頭,對視著他,更清晰地喊了一聲,“叔叔。”話音還未落,淚水已經滑落下來,她往前跨了一步,被中村伸過來的雙臂輕輕擁著。中村的手拍著她的背,嘴裡喃喃地吐著誰也聽不清的話。這一刻,他顯得更加蒼老了。
中村的眼中噙著淚花,無限感慨地遠望著,片刻,他的目光收了回來,緩緩地轉向謝惠仁,笑著點了點頭,之後,鬆開莎莉,轉頭對隨他下車的那個中年男人使了個眼色。
身後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穿著合體的深色西裝,顯得很精幹,神情舉止大方而又熱情,明亮的眼睛微笑著注視著謝惠仁和莎莉,恭敬地行了個日本鞠躬禮,嘴裡清楚乾脆地說著中文,“謝先生,莎莉小姐,你們好!你們可以叫我木村。”
他從揹包中取出卷宗,將裡面的一厚沓紙抽取出來,很禮貌也很乾練地說,“謝先生,莎莉小姐,我是藤原家法律事務社的首席法律顧問,經過我們一年多的調查取證,根據日本國現行法律,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莎莉小姐是中村家的法定繼承人。可是……”這個法律專家清了清嗓子,猶疑地說,“可是,我們沒有足夠的材料證明謝惠仁先生與藤原家族的血緣關係,這個,這個……現在,謝先生沒有直系親屬,這個……”
謝惠仁笑著,點了點頭,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
中村先生卻突然插了一句話,“謝先生,我想,藤原先生會親自向你說明這一切的。”
52
在黑夜中,車子駛進遠離鬧市區的一處僻靜的角落,沿著一條碎石子鋪成的小路行駛了二十多分鐘,沿途只見樹木和草坪,偶爾經過一兩處涼亭或者長條椅,讓人感覺車子駛入了一個靜謐的大花園。
車燈照亮了前方,那是塊開闊的草地,盡頭隱約有幢三層高的小樓,從外表上看來,這座小樓陰森森的。車子拐了個彎,停在小樓前。這時,樓門“吱呀”一聲開啟,透出裡面明亮得刺眼的燈光,燈光裡走出一個人,匆匆奔到車子前,拉開了車門。
謝惠仁下了車,一看那人,是藤原老人身邊的私人助理山戶先生。
山戶恭敬地鞠躬,說:“謝先生,請進,先生等您很久了。”
“他……”謝惠仁遲疑了一下,說:“他還好吧。”
山戶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說:“今天還好,不過,恐怕……”話沒說完,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謝惠仁先走。
謝惠仁走在前面,山戶緊隨其後,給他指引著道路,再後面是莎莉、中村、鈴木,一行人不再說話,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嚴肅,似乎心事重重。
一進大門,便可以感覺到小樓中濃重的醫院味道,安靜、空曠,空氣中飄著藥水味兒。但與眾不同的,是這裡顯得很溫馨,橘黃色的燈光,照得滿堂通亮,牆壁、地毯都是暖色,並不讓人感到那麼恐怖。
上了二樓,山戶搶在前頭開啟一間大房間的門。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