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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曹禺 序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我的老伴玉茹。假若我再年輕些,又不生病,我想我是能夠把她寫出來的。

她很不精明,不善於周旋,很愣,也很呆氣。儘管她已這把年紀,為人處事仍有時像個孩子那麼天真。也許正由於我倆都有些呆氣,才能這樣相處親密無間吧。

有一陣子,她偷偷摸摸離開我身邊,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我問她在做什麼,她總是笑而不答。

過了些時候,她舉著一沓子稿紙送到我面前說:“你看看吧,我寫的小說。”我驚訝地望著一疊稿子,不料她還有這樣的勇氣。心想,她能寫寫也好,可以減少些她內心的孤寂。我知道,寫作在她來說是多麼困難啊!但我總是給她鼓勁說:“寫吧,寫得不錯,繼續寫吧!”

我生病住在醫院裡,玉茹因工作回上海去了,她來信告訴我,她的小說有希望在《新民晚報》上發表。我既為她高興,又覺得不大可能。可不久,真的在《新民晚報》上連載了。

這些連載初次映在我眼前時,我正躺在病床上。我十分興奮,忘了自己患病的苦惱,每天盼望著早點拿到《新民晚報》。

這樣,一天天地讀下去,興趣益發濃了,其中人物故事很吸引我。到了書中關節處,我猜想下面該有什麼轉折,總該奇峰突起了吧?不料作者寫得平易親切、不動聲色,然而真實動人,人物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這才是玉茹的文章,誠懇真實,像她的為人。

玉茹告訴我,上海人認為不是唱京戲的李玉茹寫的,而是一個同名者。

我擔心,夫妻關係密切,免不了偏愛、主觀。我問過她的朋友和看過的人,他們都說確實寫得不錯,很感動人。我恨不得再多問一些人,肯定一下。

我早就希望這本書能出單行本,但因種種原由,未成事實,耽擱了這許多年。現在有機會出版了,我是喜出望外的。

這是玉茹寫的第一本書,然而她已有些年紀了。

《小女人》原名《品子》,它不是遲開的花朵。這粒美麗的種子,種在肥沃的土地裡,日後還要生長出更鮮美的花。

我祝賀玉茹,更感謝那些用盡精力和智慧的朋友們,如王志遠諸位,使《小女人》得以和讀者見面。

。。

胡絜青 序

我知道,李玉茹有“兩好”,一是好演員,二是好妻子。現在,又多了一“好”,她還是個好作家,真不簡單!

好演員,用不著多說,盡人皆知。

好妻子,卻要特別地提一提。

曹禺是老舍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我要公允地說一句,假如不是李玉茹及時地嫁給了曹禺,曹禺活得絕對不會這麼愉快,也絕對不會活得這麼硬朗。李玉茹救了曹禺一命!是她把他由鬱悶、孤獨、恍惚中解救出來,重新給了他生活的歡樂、溫暖和規律。看著李玉茹如何關心照料曹禺,真讓人感動。她替他制定菜譜,一星期都不重樣;她替他穿衣服、洗腳,像對待一個虛弱的大孩子。李玉茹崇拜曹禺,尊重曹禺,打心眼裡喜歡他,愛他。他們相識得很早,幾十年之後才結合在一起,對雙方來說,都是一樁幸事。在曹禺面前,李玉茹表現出了女人的一切柔情,是一位絕好的“小女人”。

真巧,李玉茹寫的第一本小說就叫《小女人》。

這個《小女人》並不是那個“小女人”,但在骨子裡,在本質上,小說是一首對“小女人”的頌歌。

李玉茹年近70才拿起筆來寫小說,這嚇人一跳,證明李玉茹有才氣,是個才氣洋溢的人;而這件事本身就會對讀者有吸引力,會吸引許多讀者,包括我在內,都要讀讀這部書,看個究竟,聽聽這位叫李玉茹的大名鼎鼎的演員要講個什麼故事給我們聽。在讀者心目中,不論李玉茹講什麼,大概都會是有趣的,像有著無窮的奧秘似的。

李玉茹是北京人,是滿族人,是窮人,這三條決定了李玉茹的語言一定是生動活潑的,帶著北京話特有的幽默和俏皮,帶著北京話特有的表現力。它嘹亮,它朗朗上口,有強烈的音樂性,很好聽。而當了一輩子演員的人寫起小說來,一定會天然地發揮這方面的優勢。果然,李玉茹在語言上出手不凡,是活生生的。

李玉茹生活經歷豐富,見多識廣,滿腹故事,隨便掏一點出來,便是好小說。我喜歡這些由生活中飄出來的故事,它們絕少胡編亂造,絕少做作,踏踏實實,樸素可愛。李玉茹的小說素材是她早年生活的回憶,回憶必然是親切的,即使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也能生出好故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