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表面上看,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其實問題一定先出在人才上。人才的多寡,反映出體制容量,而體制容量狹窄,就一定會很快走下坡路,而且不可避免會在下坡路上一直走到底。
在清朝所謂的康乾盛世,紅拂女的故事偏偏走紅,似乎並非孤立現象。大概那時社會的敏感人士(叫才子佳人也罷)已開始覺出制度的沉悶就像天邊的烏雲,在生活的地平線上漸漸堆積起來。一些識文斷字卻扮演不了任何社會角色的女子,也愈發起勁地往紅拂的故事裡寄託自己的精神。滿族女詞人顧春寫道:
世事多奇遇。快人心,天人合發,英雄俠女。閱世竟無如公者,決定終身出處。特特問,君家寓所。逆旅相依堪寄託,好夫妻,端合黃金鑄。女蘿草,附松樹。尸居餘氣何須懼?問隋家,驅魚祭獺,為誰辛苦?況是荒荒天下亂,仙李盤根結固。更無奈,楊花自舞。悔不當初從嫁與,豈留連,一妓憑君取。達人也,越公素。
(金縷曲·紅拂)
從“尸居餘氣”到“盤根結固”,大概是詞人設想的紅拂女在李靖面前的一番表達,完全是一副指點江山、解讀趨勢的大口吻,透出很強的未來意識。
曹雪芹也託林妹妹之口讚歎紅拂是充滿自由精神的女中大丈夫,無視“權重京師”的楊素,而瞧上的竟然是在體制外飄蕩的“窮措大”李靖:
長揖雄談態自殊,美人巨眼識窮途。
尸居餘氣揚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
(紅拂)
跟唐寅和文徵明的兩首詩相比,顧春和曹雪芹的作品有一處明顯的不同——都提到了“尸居餘氣”。這四個字是唐人話本里紅拂親口對李靖說的她對楊素的評價——靈魂上已是死人了,只不過剩一口氣而已。在平日對宮廷政治有足夠觀察的紅拂看來,“尸居餘氣”也是對一個行將滅亡的朝代的整體感覺——看起來龐大,卻早已失去了活力。
這樣的感覺,現代人也似曾相識:人才的流失是一個企業、一個產業走向衰敗的最初征候。彼得·德魯克說過,美國鐵路部門從一戰後便不再對青年工程師具有吸引力了,儘管當時從經營上還看不出什麼問題。但到20年後二戰結束,當其他產業迅猛發展起來,鐵路的“尸居餘氣”卻成定局,衰敗已不可挽回了。
想想我們周圍的企業或產業,是否也有這種跡象?依筆者所見,只要一個地方吸引不了最有才華、最具創造力的青年人(不論是土鱉還是海歸),都難免聞得到一股“尸居餘氣”的�味道。�
鼻子不靈嗎?問問隔壁辦公桌的佳人,說不定她會給你決定一生的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