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牽出了一大批的黨羽。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蕭縱那邊的人。
“咳!咳咳……”
榻上,身形枯瘦的男人抓著筆,盤坐在方案前面,手抖了一下,便有一個字被寫歪了。
他團了紙,扔到地面上,一雙卻是亮得可怕。
嘴唇上起了皮,有些乾枯皸裂,謝方知咳嗽了兩聲,看著自己手背上起來的紅疹子,臉上已經灰敗至極。他只覺得滑稽,難不成這輩子他還要死在這裡不成?該做的事情,才做了一半呢。
“……這一批有三十三人涉及其中,吞沒賑災銀八十七萬兩,其中三品者有八,四品者十六……”
一字一句,謝方知沙啞的聲音就沒有停下來。
他眼前像是蒙了一層陰翳,也很模糊。
不知不覺之前,眼前的白紙已經被染紅,謝方知怔了一下,手指指腹壓在那一片紅上,卻是皺緊眉頭,眼底浮出幾分乖戾來。
撤了紙,他重新提筆寫下一行行字。
……
吾妻姒兒……
外面很吵鬧,謝方知聽不見是什麼聲音,連日來他處理了太多的文書,還要暗中聯絡趙藍關那邊的事情,早就已經心力交瘁。
孔方這些天早就過得渾渾噩噩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朝著京城那邊送訊息,可是每當身體情況更加糟糕,謝方知總是要警告他,若他叫少奶奶知道這訊息,定然打斷他狗腿。
到如今,徽州城裡已經有不少人沒了,縱使有醫術高明的大夫也只能延緩謝方知病情的發作。
他聽著屋裡的咳嗽聲,慢慢走了出來,坐在臺階上,只覺得眼前白晃晃的一片。
謝銀瓶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孔方一個人坐在外面,半點也看不出是那個能幹的孔方了。
“孔方,我哥呢?”
孔方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抬起頭來,半天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久才忽然之間又喜又悲,一跤跌在地上,然後又立刻翻身起來,朝著屋裡跑去:“大公子,大公子!姑娘來了!”
謝銀瓶?
謝方知迷迷糊糊地,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忽然被鏽蝕掉了一樣,從裡到外地充斥著一種黴味兒。
這會兒銀瓶來幹什麼?
抬起眼來,謝方知一下就看見了跟在謝銀瓶後面的莊閒。
那一瞬,他忽然笑出了聲。
到底,她還是捨不得自己死的……
除了她,還有誰能想到莊閒呢?
先頭還在想,要死了多不甘心;可現在謝方知想,便是這會兒死了,他也沒個什麼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