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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瑾醒來時已是第二日大早,睜眼躺在床上聽了會兒雨霽初晴的嘀嗒聲,窗頭喜鵲的啾鳴聲,他一個激靈從床上彈下來,胡亂收拾一把便衝下樓找到齊翠翠。
齊翠翠正挽著袖子坐在屋簷下往一隻碗裡剝毛豆,見李言瑾過來,別過臉不理他。李言瑾腆著臉在一旁坐下,照著她的樣子幫起活兒來。
“王公子,你這是做什麼!”齊翠翠驚叫起來。
“拍你馬屁。”李言瑾彎著眼笑答道。
“公子昨日把我騙出門,任怎麼敲都沒個應聲,今兒心地又爽了,還說什麼拍我馬屁!”
李言瑾暗叫不好,他這才想起自己昨日睡沉過去,完全忘了這丫頭,卻死活不肯認錯,嬉皮笑臉道:“你爹那般奸猾的人,怎可能老老實實答我的話?翠翠心眼好不是?快告訴我罷,可有從洛陽來的客人?”
“哪有你這樣的人?誇我卻罵我爹爹。”齊翠翠嘴上雖這樣說,眼裡卻轉怒為笑,“昨晚就來了四五個人,都是兇悍高大的樣子。有個年輕公子,比你不定瘦了些,但絕對還要高兩分,可夾在那些人中間,身子都給擠沒了似的,你還是少去招惹他們罷。”
“哦?那公子長相如何?”
“那人戴了紗,神秘得很,看身段卻是個極清朗的模樣。聽說是那幾人的少當家,吃飯都不肯自己下來,非要人送上去。那也就罷了,我們小二不過是打聽慣的人,想把頭探進去看個究竟,險些沒給打出來,真是太討人厭!最近怪人越來越多了,哪邊都不安生,也不知你們這些人老往長安跑什麼。”
“這你該問人家少主,少爺我可是一門心思要去西京謀個生計的。”
“王公子是做哪一行的?”
“你可知道洛陽龍涎閣?”見齊翠翠搖頭,李言瑾道,“那可是家名牌。我偷偷告訴你了,你可不能轉告別人。我原先在那裡做活,承蒙了當朝二品大員元大人的抬愛,可哪個曉得春風不長,他贖了我之後便日久生厭,將我逐出宅子,至此,洛陽上下還有哪裡容得下我呢,只有遠上長安……”
齊翠翠滴溜溜的水杏眼愈睜愈無神,粉嫩嫩的瓜子臉越來越失色,不等他說完,便驚叫一聲——“流氓啊!”踢翻了盛毛豆的碗衝了出去。
李言瑾慌慌忙忙站起身,在她身後大喊:“千萬別告訴你爹媽,少爺我一文錢都沒帶啊!”
齊翠翠抱著腦袋,一路大喊著爹孃地奔回屋裡。
李言瑾還沒坐下好好審視效果,卻聽身後一個絲竹清脆的聲音嘆道:“言瑾,你怎老愛到處毀我清譽?”
齊掌櫃敲開李言瑾房門,見李言瑾據窗而立,那身姿,那氣度,若不是自家閨女兒說了,他是怎麼都不信這樣一個人竟是給人玩膩了隨手扔的破鞋。
“王公子,歇著呢?”齊掌櫃吸口氣,賊眉順眼地笑問道。
“廢話!你怎不等我答了再進來?這懂不懂規矩?”李言瑾懶懶瞪了他一眼,倒有了些媚噫神態。
“公子說的是,說的是。只是方才小女瘋言瘋語了一番,讓人掛心得很,公子這……?”
“我明明與她做好約定,她還是說出去了麼?”
“這麼說,小女所言不假了?”
“你見有誰拿此事開刀玩笑的?若真有,那我看那人還真是病得不輕!”李言瑾一副對方腦子給門夾了的表情,明顯是不想再同這等傻蛋多說一句。
“王公子,你若沒有銀子,可是想在我這兒白吃白喝了去?”見李言瑾顏色鄭重地點頭,齊掌櫃終於放下笑臉,“若是如此,可別怪我賣了你那棗紅寶馬!”
李言瑾聽他終於將算計道明瞭,哼笑一聲:“那可不成。初雲不是我的,你就是將它賣了,我仍是賠不了你的銀子。而你既未在它娘身懷六甲之時貼心照顧,也未在它嗷嗷待哺時貢獻奶水,你怎可以隨意買賣?”
“王瑾!你以為這時候你還做得了主麼?要麼給銀子,要麼給馬!”
“放心看,我絕不白住你家客棧。看你無計,給你想個法子算了。你這樣,先讓我在你家做上兩天工,指不定就給哪個貴公子瞧上了,倒時你把我賣了給人家,豈不是更賺?”
齊掌櫃想了想,反正馬他還扣著,自己絕不吃虧,便也答應了。
李言瑾換上粗布衣裳,在廚房裡搗騰了老半天,終於將大火撲滅,滿面菸灰地朝目瞪口呆的幾人粲然一笑,齊掌櫃脫下布鞋,追打著李言瑾,李言瑾三跳兩跳出了廚房,跑到外頭招呼著。
那少當家總算是下了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