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鮮花。”又聽得一個說道:“咦,是那一家的,我竟不認識。
我們且踩踩他。”又聽那個說道:“這才算個好腦袋呢。”
琴言聽了,好不有氣,然也無奈何,只好由他們講。只聽得背後□□促促,腳步接著腳步,衣裳碰著衣裳,順風吹來鼻中,覺有狐臊氣。急行幾步,到了寶珠門口。叫小孩子進去問時,也不在家。琴言見那兩人又在後頭站著,心中氣極,便急急的回去,那兩人也就急急的跟來。琴言到了自己門口,一直低了頭進去了。
此刻正是散戲的時候,這些相公如何在家?琴言白白走了一回,路上又遇著這兩個厭物,更迦納悶。進了房,長嘆了一聲,不覺淚下。
偏有那師孃的表弟伍麻子,不看風色,走進來坐在炕沿, 捏著潮菸袋,找了個紙條子,抽了二三十口,紙煤煙吹得一地。
又盤三問四的尋這樣,看那樣。琴言好不砂煩,也不理他。伍麻子吃了一會潮菸,問琴言道:“我聽說華府裡那些大爺們是不用說了,各人家裡都是大屋子,有十個八個小老婆陪著睡覺。
就是那些三爺、四爺、五爺,連那些趕車的、養馬的、鍘草的,新年上也穿著狐狸皮襖。”說到此,將手比著個樣子道:“這麼大的皮荷包,拴在腰裡,到賭場上解開來,盡是銀錁子,抓一把就押個孤叮還有去年來找你鬧的那個姓金的三小子金三,在酒館子裡喝酒,也叫個打十不閒的陪陪。雖然是訛你爹的錢,然而也還有些出息,是真的嗎?怎麼這些人也這麼發財?”琴言心中只管納悶,更加煩惱,那裡有心聽他的話,只是不答應。
伍麻子又道:“我聽說這還不算什麼奇事。他家的銀子櫃子裡裝不下,就散堆在牆腳邊,到了兩三年不用他,受了潮氣要黴爛的,便發出曬晾。曬晾了一天,就有人將五兩的換他十兩的,將二兩的換他五兩的,他也不點數。
偶然看出來,說:‘我的銀子如何變小了?’那些人說:‘曬了一天,曬乾了,自然收小了。’這句話我有些不信,難道這位公子,真當著銀子都曬得幹嗎?”琴言聽到此,不覺失笑道:“你這話是那裡聽來的。”伍麻子道:“我們有一班朋友,閒著沒有事,聚在一處就講這些話。城裡一個華公子,城外一個大園子裡的徐老爺,這兩家富貴,講一年也講不完。說那徐老爺的園子裡山子石底下,埋著十缸銀,十缸金。那看金子的財神爺是一頭黃毛,看銀子的財神爺是一頭的白毛。到半夜裡,他兩個便坐在園牆上嚇人,還要拿金錠、銀錠子打人。
有時運的被他打著了,就撿了金銀回去,回去就發財。沒有時運的,被他打著了,撿起來是塊黃土,回去還要生玻我看財神爺也勢利,只奉承有時運的人。”琴言聽了,倒也好笑。
伍麻子正說得高興,忽外面有人叫他,就出去了。原來有兩個客來打茶圍,伍麻子招呼到客廳坐下,打量這二人,見一個衣賞很舊,穿著舊皂靴,頭上的小帽子油晃晃的,沾了些灰土。心上想:“他不是個監生老爺,就是個沒選期的老爺。那一人衣裳略新些,帽上拖著一綹紅線緯,雖不像個有錢的,或者倒是個老白相。”問了他們的姓,讓他們坐了。
你道這兩人是誰?一個是烏大傻,一個是姬亮軒,他二人新在戲園裡認識。這日都在街上閒走,適相遇了,跟了琴言到門口。亮軒恍惚記得這了門,想了一會想著了,就猜方才見的是琴言。後又想起奚十一的話,說前月在聘才處叫他陪過酒,無疑是他。便與大傻講了,大傻見亮軒高興,欲贊成他進去,好吃個鑲邊酒,便道:“管他是與不是,既是相公寓裡,總可以進得的,我們且進去坐坐,喝杯茶也好。”亮軒道:“你高興就進去,我是奉陪的。”商量一會,才同了進去。
這邊伍麻子正在張羅,卻好天福、天壽散戲回來。見亮軒像是見過的,又記不清,請了安。那個大傻子,他們卻見過他,在園子裡聽襯戲的,便也請了安。大傻子迷迷盹盹的說道:“今日蘭保的《盜令》、《殺舟》,桂保的《相約》、《相罵》,實是個名人家數,他人做不來的。”亮軒道:“你們還認得我麼?”天福道:“有些面善,想不起來,好像那裡見過的。”
天壽眼瞪瞪的看了一會,問道:“你能是不是去年同一位吃煙的老爺來?那位吃煙的同我師父打起來,還是你能拉開的。”
亮軒道:“你的記性好,天福就不記得了。”天福聽了也想起來,道:“哎喲!那一天好怕人。那位吃煙的好不利害,把桌子都打翻了,還直打到裡頭去。幸虧我躲得快,不然給他一腳,也踢個半死。”亮軒道:“可不是,虧我救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