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郭是什麼樣的人,這麼有本事?”陳山佩服地問。
“老郭當過兵,是炊事兵,他那個食堂裡曾經養過幾只狗,老郭就這樣喜歡上了養狗弄狗。你看這牆上的相片,矮矮的個子,胖胖的身材,好似個悶油桶子,手裡牽一條狗,特別神氣,這就叫做‘軍醫治犬病’。有這一塊大招牌,你還別說真的管事兒,遠近過路的人有不少幕名前來呢。老郭自己有時也穿白大褂坐診,還得讓人家掛‘專家號’,但更多的是往東北、西南、韓國什麼地方跑,一個月倒騰一兩趟狗,比這裡賺的錢還多。按北京市有關規定,賣狗必須經公安部門批准,如果走正規渠道,這手續還真的難辦;老郭沒有手續但是有路子和麵子,每個醫院擱幾隻名貴狗照賣。有時有人來查,他能打一個電話過去叫什麼什麼戰友出面圓一下場,來人便好說好散走了。反正在北京寵物醫院這一行裡頭,不管是診療還是倒狗販狗,沒有後臺、背景、關係,日子一定不好過,否則我也早去開了一家寵物醫院,不至於這裡那裡給人家打工了……”
“我看那金萍很是能幹的,你說是不是?”陳山問小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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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贊同地說:“這金萍聰明、潑辣,業務上半瓶子水咣噹咣噹響,也能夠擺開局面,做生意賺錢管家絕對不比“紅樓夢”裡的王熙鳳差,你記著,在她手下幹活並不輕鬆。來她這裡打過工幹過活兒的,背地裡都管叫她‘鐵雞婆,耍無賴,光交配,不下蛋’,她聽見了也不生氣。她吃喝穿著全在老郭的攤子上拿,還明裡暗裡攢私房錢,可就是不同老郭正式結婚,把個老郭讒著吊著玩,你說她有多厲害!北京人把這叫做‘傍’,‘傍’是本事裡的一絕。不僅如此,她對心理學和商業經濟學還特別肯鑽研,讀了不少這方面的書,有空還看點小說念些唐詩宋詞什麼的,怡然自樂,覺得自己收穫不小,又把我當成自己人,勸我也跟著她學一點,說這些知識比業務技術更重要,今天我看的那本書就是他要求我必須好好看的。”
陳山好奇地問:“那是一本什麼樣的書,給我看一看。”
小侯走過去,拿來那本不是很厚又有些舊的書。陳山一看,卻是一本小說,叫做《我的母親》,作者是盛成。陳山沒讀過這本書,連作者也沒有聽說過,就問道:“這本書到底有些什麼好處?”
小侯說:“她也不是叫我全部讀,主要是要我把這位法國大詩人、大思想家保爾.瓦萊裡寫的序言,據說是特別有名的序言認真地琢磨琢磨,具體地說,主要是這麼一小段,你來看看。”
小侯翻開書,指著其中的一處底下劃了橫槓的部分。陳山看到,那上面寫的是:
“在相當漫長的時間裡,中國對我們而言似乎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星球。在我們的想象中,那裡生活著一個奇怪的民族,因為最順理成章的便是想象著他們所做的,在我們看來都是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們茫然而又無所適從地面對這一詭譎的民族,他們的睿智與愚頑;既弱不禁風又恆久不衰;情性僵化而又技藝出眾;既愚頑無知,卻又機智靈活;既質樸天真,又狡黠無比;既節儉樸實又追求奢華;永無窮盡的滑稽可笑與荒誕不羈。我們眼中看到的中國幅員遼闊而空虛薄弱,有創造力而停滯不前,迷信鬼神而又沒有宗教信仰,殘忍野蠻而又充滿理性,有清規戒律卻又腐化墮落。我們被如此混沌無序的印象搞得不知所措……我們彼此在對方看來只不過是些‘奇怪’的動物……”
陳山說:“這些詞句寫得很優美,含義好象也很有哲理,可是和我們的工作根本不沾邊呀,人家接著還說了對我們的瞭解只是根據一些旁觀者的主觀臆斷,金萍要我們讀它幹什麼?”
小侯說:“照金萍的意思,這位外國人說的中國人還真的是那麼回事,她說做生意不能不懂顧客,說得我似懂非懂的。不過,她的眼界還是算寬的,其他老闆很少有人對我們這些打工的開導這些事。今後有時間,你也可以向她借些別的書來看。”
陳山覺得有道理。兩人一直嘮到很晚才關燈睡覺。
(25)
半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這期間,陳山幾乎是目不暇接。雖說這小小的醫院,除了體溫計、聽診器、一些手術器械和一臺兩百多塊錢的霧化治療器外,再沒有其它大一點的裝置,但診治的態度和方法,跟陳山在家裡時相比,真的有天壤之別,尤其是小侯的那一張嘴,簡直能把樹上的小鳥說下來跳舞,把水裡的魚兒哄得跳上岸唱歌,把一個畜主擺弄好了,收了一大筆錢,從心底裡都往外透露著高興,等金萍來收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