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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鈞怒目一睜,小閹人立時跪地叩首,格格有聲,一口氣叩了數十個響頭。朱翊鈞見小閹人善心勸課,便說:「不必打擾皇后。朕要去西苑賞燈,快派人預備。」小閹人又道:「請皇上以龍體為重……」朱翊鈞不加理會,軏自跨出門檻,登上御用馬車。

晚上深宮靜又靜,馬車「骨碌骨碌」的聲音格外擾耳。馬車穿過乾清門,便見三大殿。朱翊鈞少有晚上出巡,此時才知三大殿在黑夜之中,黯淡無光,自己都不屑一顧;又忽然心想,自己的大明江山已近晚時,別人是否也不屑一顧呢?馬車繼續「骨碌骨碌」,轉向西行,抵達慈寧宮前,又轉向南行,經過武英殿。他見到武英殿,就聯想起一眾內閣大學士,現在的沈一貫、朱賡,早前的申時行、張四維、于闐行,還有扶翼他登基的大首輔,張居正。

此刻,他更感心緒不寧,面帶抽搐。

馬車穿過西華門,即離開紫禁城,接著穿過西苑門,眼前便是太液池,其時彼岸的昭和殿和石橋已陸續掛上花燈。朱翊鈞命令停車,嘆道:「元宵早已過,中秋久未至,百工雖巧手,何來花燈會?」隨侍的閹人奉承道:「皇上金口一開,為臣者自當竭盡全力,讓皇上高興。」朱翊鈞茫茫一笑,道:「難不成朕要摘天上眾星、撈水中月亮,你們也做到嗎?」那閹人自以為一時得意,觸犯龍顏,立時跪地求饒,朱翊鈞一笑置之,讓閹人跪上一、兩個時辰。

馬車繼續「骨碌骨碌」,駛向昭和殿,但至中途到橋上,朱翊鈞便下車,遠遠眺望昭和殿,還有這小小的太液池。其時田義已至,朱翊鈞問道:「田義,你見過大海乎?」田義參上,躬身道:「稟皇上,奴才見過,當真一望無際。」朱翊鈞道:「朕沒見過。這個江山,朕只見過一角。」田義揣度道:「難道皇上要出巡?」朱翊鈞沒有回答,只命侍從遠離三十丈外,獨留田義在旁。

田義揣測帝意,道:「皇上有事吩咐奴才?」朱翊鈞沉默一會,遠眺對岸,嘆道:「你認為鄭貴妃品性如何?」田義道:「奴才不敢妄自點評。」朱翊鈞笑道:「你是害怕她會報復。對不?」田義拱手道:「奴才一心侍奉皇上,並無他意。」

朱翊鈞道:「朕知道你的想法。鄭貴妃對朕千依百順,又志趣相投,當是好情人。皇后論相貌、論人情,均不及貴妃,但是她掌管東西六宮多年,後宮有紊不亂,使朕無後顧之憂。皇后之位,始終非她莫屬。」田義作揖道:「皇上英明,所言甚是。」朱翊鈞又嘆道:「可是朕貴為天子,也經不起天地歲月的摧殘,皇后和貴妃更難免華容漸褪,況且她們說不上國色天香,朕雖非風流,但後宮佳麗無數,怎會沒有歡喜之人?可惜、可惜即使賢慧如王皇后,亦與眾妃嬪暗中爭風呷醋,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她們當朕的女人,早就應該知道朕不會專寵一人,又何必自找苦惱呢?」

田義看見皇上真情流露,忽然內疚。他花盡心思,讓皇上服上寧神藥,徹夜難眠,就是要引對方來西苑,勾起種種感慨。

「保護皇上!」侍衛忽然大聲叫嚷,朱翊鈞回首一望,見一名紅衣女子如天仙一般,從昭和殿頂飄來。田義踏前對上一掌,佯裝不敵,退回皇上身前,吐一口鮮血。朱翊鈞豈會不知田義身負絕世武功,為宮中第一高手?他眼見田義不敵,不禁以為大限將至。然而他瞧見女子相貌,立時煩惱盡消。

紅葉對朱翊鈞不屑一顧,立在欄柱之上,然後用起「金針飛燕步」,在太液池上掠過。

朱翊鈞抓住田義的手,說:「帶朕追上去!帶朕追上去!」田義接過口諭,便抱住朱翊鈞的腰,說:「奴才冒犯了。」他施起輕功,沿著河旁追逐紅葉,但是故意追不上,走至近崇智殿時,佯裝油盡燈枯,喘氣道:「奴才……奴才……」

「狗奴才,還不放下朕!」朱翊鈞氣道一句,田義立時放下他。他見紅葉飛到釣魚臺,便跑去釣魚臺,用盡積存三十多年的腿力,不絕叫道:「仙子、仙子!等一下朕,朕馬上過來!」然而他去到釣魚臺後,卻講不出話。

釣魚臺上,紅衣女子香袖飄飄,鑽進白衣男子懷中,相互依偎,憑欄倚藉。自己一身黃袍,變得黯然失色。

朱翊鈞疾步衝前,喝罵道:「荒謬!荒天下之大謬!」

白衣男子正是張復光。他淡淡說道:「何來荒謬?」

朱翊鈞氣道:「她的朕最愛的仙子,你這賤民竟敢冒犯,荒謬!來人,抓住他!來人、來人!」可是釣魚臺位處偏僻,他再三嘶叫,仍然未有侍衛和閹人追上。可是他的心已繃緊得快要爆裂,快要喘不過氣,毫不加思考,便衝前揮拳,瞄準張復光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