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開啟那道聖旨,事實卻證明……席臨川猜錯了。
他沒拿給紅衣看,紅衣看看他的神色,也不好去搶著看——之後將近一刻的時間裡,席臨川坐在案前,神色呆滯頹然,魂不守舍得好像剛目睹了什麼天崩地裂的噩耗。
她半天都沒敢吭聲,明眸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心中在使勁猜聖旨裡到底寫了什麼。
抄家?皇帝剛才的口氣不像啊……
下旨訓斥一頓以抒發心中不快?那剛才當著面多罵兩句多好啊,怎麼也比讓他拿回來看解氣啊!
“……臨、臨川?”紅衣終於忍不住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見他抬眼,忙問道,“怎麼了?”
“唉……”席臨川一聲嘆氣,聲音悠長,嘖了嘖嘴,吐了兩個字,“自責。”
“……”紅衣不解地望著他。
他頹喪地伏在案上,悶悶地又吐了兩個字:“內疚。”
“……”紅衣眉頭一挑,終於伸手去取那現在被他半壓在胳膊下的聖旨了,扯了一扯,他沒主動挪開讓她拿得方便,但也沒做阻攔。
終於抻了出來,紅衣目光掃過前面一大堆客套話,終於尋到那句重點:復賜冠軍侯位,邑一萬六千戶。
一時連紅衣都愕住,聽到他發蔫的聲音問她:“明白我的心情了嗎……”
她木訥而僵硬地點點頭:“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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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旨意,和席臨川所想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他猜到皇帝必是賜了個爵位下來——因為這樣的事此前也不少見。原本沒有爵位、但是朝中重臣的臣子辭官,皇帝便額外賜個爵位下來,一兩千戶的食邑、最多三千戶,讓受封之人餘生縱無實權也有榮華,算是對多年效忠的報答。
但他這個……
席臨川的侯位,因那次遇刺後想保紅衣、和皇帝使了個心眼,被皇帝一怒之下貶黜了。在那之前的食邑總共有多少,他也沒有仔細算過——他對這樣的事總是很不上心,一切封賞的旨意傳來,他就依禮接旨、接完就忘,何況他要為軍中之事忙碌,封地又不用他親自去打理,更沒多在食邑數字上分心。
但即便是這樣,驀地見到“一萬六千戶”這數字,他也明白這大抵是怎麼來的。
這決計高於他此前的食邑,且高了不是一星半點,端然是把後來免侯位後幾次出征凱旋的封賞也加上了……
朝中食邑比他高的,大概也就只有大將軍鄭啟了。
到底是他辭官在先,且是皇帝軟硬兼施地挽留都沒動搖。他戰功不少是不假,但中間夾雜了這樣的原因,他面對這樣的封賞,也委實需要緩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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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封信從宜寧送來,信封厚得像是裝了本書。席臨川掃了眼那信封上的字跡,舒了口氣,走出書房去找紅衣。
席小溪已有半歲,紅衣終於可以放心地讓乳母帶她,自己也得以抽出空暇來打理竹韻館的事情。或自己去竹韻館、或請幾位能管事的舞姬來席府,忙得不可開交。
她將席府中的舞姬也併入竹韻館的“業務”中,不僅是為排出更好的舞,還因在竹韻館到底見外人的機會多些,興許還能尋個好人家嫁了。
即便不嫁人,在竹韻館一陣子也能練出“綜合能力”,遠比靠著席府過日子強多了——雖則席府有能力養住這批人,但多些生存技能也不是壞事。
“篤篤。”
門聲一響,幾人停了交談,一併向門口看去。
見是席臨川前來,旁的舞姬很是識趣地行了一禮,立刻避開,獨留下紅衣在房裡。
“……有事?”紅衣看向他,席臨川撇撇嘴:“其實是難得‘無事’。”
她啞音一笑,明白他什麼意思。
封侯的旨意自然不能僅是自家知道就可,那道旨意傳遍滿朝,以至於此前的半個月裡來訪官員不斷。
偏席臨川存著負罪感,完全不想聽什麼道賀。原本“隨性”的屬性就被髮揮到了極致,任誰來拜訪都閉門不見,反正並不在意旁人怎麼議論。
兩三天前,這樣的紛擾才可算逐漸消停下來,直至今日,終於直至晌午都再無人敲門,紅衣瞅瞅他的面色:“所以心情很好?”
“嗯,好多了。”席臨川笑舒著氣堅定點頭,遂是問她,“可想出去看看?”
出去看看?
紅衣淺怔:“你是說出長陽?”
席臨川點頭:“好地方可多得很。”
然後,紅衣拆開他遞過來的那封很